半个时辰後,整个火炕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这样不行,总不能半夜不睡觉随时起来添柴火。”沈素钦说。
“那咋办?”
“估摸着底下的烟道有问题,得想办法让烟能在里头转几个圈再出去。”烟气是热的,凡是烟能到的地方,应该凉不了,“还有就是得保温,炕面丶炕墙和火炕底面都得想办法做保温层。”
许有财听得一头雾水,问旁边的泥瓦匠,“你听懂了麽?”
泥瓦匠犹豫着点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我大致晓得是什麽东西。”
他毕竟大半辈子都在跟泥瓦活计打交代,稍微点一下就通了。
“行,你晓得就行。”
“那麽辛苦几位多上心,但凡这火炕要是能造出来,冬天能少冻死不少人。”沈素钦干巴巴地说。
许有财:“我再多找几个泥瓦匠一起研究研究,你放心,肯定能做出来。”
“我等许大哥好消息。”
火炕暂时放在一边,沈素钦踩着朝阳回到将军府,居桃端着一个食盒迎上来。
“府里早饭粗糙,我去兴源打包了一份。”居桃说。
沈素钦看了眼在不远处打扫的江四婶,问她:“府里吃的什麽?”
“粟米粥和咸菜。”
“那些亲卫也是?”
“是。”
沈素钦想了想,招呼江四婶过来,问她:“将军在北境没有任何産业?”
江四婶放下扫帚走过来回话说:“有几亩公田,将够府里人吃。”
“我晓得了,你去忙吧。”
江四婶眼神闪了闪,小声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素钦转头看她:“请讲。”
“夫人不该让外男住进您的院子,这说出去不好听。”
“外男?”
“就是夫人路上救回来的那个。”
“他还是个孩子。”
“不小了,要搁过去都可以娶妻生子了。”
沈素钦眸色有些冷,“若是四婶好好照顾他,也不必我出面。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谁有意见叫他来找我,萧平川也一样。”
江四婶惶恐,夫人居然直呼将军大名。
“下去吧。”沈素钦挥手。
江四婶犹犹豫豫退下了。
居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声说:“府里还是得有个用得上的管事,不然掣肘颇多。”
“没有能用的人呐,”沈素钦叹气,“先这样吧,你晚点从房里支点银子出来给她,让她贴补府里,改善改善夥食。”
“是。”
这两天一睁眼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实在烦人。
下午,沈素钦哪也没去,她磨了墨端坐在书桌後斟酌祭文。
这祭文别的不重要,最要紧的是要能煽动情绪,让看过的人替她去说不能说的话。
所以,落笔的时候她几番犹豫,迟迟没有构思好。
在距离她不远的厢房,一扇窗户小小地开了条缝,窗後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麽。
一连两天,沈素钦都没出府,也没让人打扰。
到第三天下午,她招来居桃,递给她一叠纸说:“找人誊写以後送去各地粘贴,务必要让更多人看见。”
居桃接过来打开,起初还只是粗粗看了两眼,待看到“纸灰飞扬,朔风野大,魂兮可归”时,她顿了一下,差点落下泪来。
此前她只当这篇祭文是伸手向朝廷要粮的工具,如今细细看来,竟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钦姐这祭文不单单只是写给明堂上的那几位看吧?”
沈素钦叹口气,“真落笔了,那一个个英年早逝的身影就找上门来了,少年殉国,该有人惦记他们,传下去吧,让天下人别忘了无定河边的白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