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
萧平川带着人去了正厅,厅内没有生碳火,寒气深重。
裴听风裹紧身上的大氅,把自己的下巴缩进领子里。
“坐吧。”萧平川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裴听风落座。
“是家里让我来的。”他说。
萧平川没有回,而是问:“裴如海知道均田制了?”
裴听风低头,“知道。”
“你说的?”
“不是,东宫有人。”
“裴家要动手?”
“是。”
萧平川深吸一口气,“那你还明目张胆来这里。”
“我想着总要有个了断。”
萧平川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当年我与殿下走过大梁每一寸土地,见过许多人许多事,在北境有幸跟着大哥上战场,也深知大哥品性。我与殿下一样,深信沙陀早晚有一日会借由你的手归入大梁。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确保大梁还在。”
“不瞒你说,来之前我先去找过殿下,我跟他没谈好。”
萧平川大概能猜到他们谈了什麽。
“赋税丶田制丶选官制,你们一下子想要的太多了。。。。。。”
听到这里,萧平川没忍住打断他:“不是我们想要太多,是百姓活不下去了。你不是走遍大梁了吗?难道就没睁眼看看百姓们都在过什麽日子?”
“我看见了,所以我从户曹掾史做起。世家根基深厚,咱们不能一下子动摇他们的根。”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不信。”
“是不信我想动世家?”
“是。”
裴听风惨然一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跟自己家族作对。但万事万物盛极必衰,裴家已经到顶了,若还放任不知收敛,会有大祸。”
“这个道理,裴如海不懂?”
“他怎会不懂,他是放不下。所以大哥,再给我点时间,我们手段和缓一点,不要这麽激进。”
萧平川双手环胸:“你说的和缓,怎麽个和缓法?”
“比如流民无田,可以叫他们先开垦无主荒地;税重可以先减税,寒士可以入朝,但也需经过选拔,从小吏做起。。。。。。”
“不必说了,这些你也与殿下说过?”
“是。”
“那你可知他为何会拒绝?”
裴听风摇头。
萧平川冷笑,“你不必走远,就去城外的流民村转一圈,你会知道每日有多少人冻死饿死。他们能活到荒地开垦出来吗?裴松潮,你太天真了,大梁日薄西山,你既要又要,只会什麽都抓不住。”
“我。。。。。。可是你们不会成功的。”
“我知道,世家权大,还有中军在里头掺和,哪怕加上我北境的七万大军也是以卵击石。可是放眼整个朝堂,除了我,还有谁敢站出来?若连我也不动,你叫那些流民怎麽办?”
或许因为他自己流民出身,比裴听风和太子更清楚他们的处境。
“我以为你只在意沙陀。”
“我首先是大梁子民,然後才是守国门的将军。”
裴听风久久无言。
天气似乎又冷了些,寒风呼呼地从窗缝往里灌,裴听风的手脚被冻得麻木了。
他搓搓手,站起来道:“我得回去了,表妹这边让她近几日别出门,其馀的我自会处理。”
萧平川起身送他,“谢了。”
裴听风走到门口,“大哥,出了这扇门,你我就是敌对关系了。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敬重你。如果可以,我很想回到我们在北境打战的日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