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活儿像是催命符,日头毒辣,麦芒扎人,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挥舞着镰刀,汗水淌进眼睛里,又涩又疼,却也顾不上擦。
打谷场上,金黄的麦粒越堆越高,空气里弥漫着麦秆和尘土的味道,混合着广播里激昂的歌曲,构成了一幅忙碌却又充满希望的丰收画卷。
冯如意跟在李国诚身后,认真地捡着麦穗,虽然戴着手套,但一天下来,手心还是被磨得红。
李国诚时不时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心疼,递过水壶让她多喝水,又用湿毛巾帮她擦汗,那小心翼翼的劲儿,看得旁边几个小媳妇又是一阵眼热。
就在这紧张忙碌的间隙,靠近田埂的那一片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哎呀!有人晕倒了!”
“是张祥家的!赵甜!赵甜你咋啦?”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过去。
冯如意和李国诚也赶紧跑过去看。
只见赵甜脸色惨白如纸,直接歪倒在了麦捆上,人事不省。
更让人心惊的是,她深色的裤子上,正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色!
“血!她流血了!”
有妇女惊叫起来。
大家顿时慌了神,这看样子像是小产了!
然而,她的婆婆刘桂花,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儿媳的情况,反而叉着腰,站在一旁骂骂咧咧,唾沫星子乱飞:
“装什么死?!挺尸啊!就知道偷奸耍滑!让你干点活就要死要活的!人家都能拿满工分,就你精贵?
你精贵有本事跟人家冯知青一样,有个当厂长的爹,有个当司令的爷爷啊!又没钱还没那富贵命!
屁本事没有,蛋也下不出几个好的!我们老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赔钱货!晦气!”
那刻薄恶毒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哪怕赵甜昏睡着,周围听的人都觉得心寒。
冯如意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想起之前赵甜那麻木绝望的眼神,再看眼前这情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她几步冲到刘桂花面前,娇小的身躯却爆出惊人的气势,声音清脆却带着冷意:
“刘桂花!你闭嘴!你没看见人都晕过去了吗?没看见她流了这么多血吗?
她是你儿媳妇,不是你家牲口!我告诉你,你这叫虐待!是犯法的!公安局知道了,是要把你抓进去蹲笆篱子的!”
笆篱子三个字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刘桂花的嚣张气焰。
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乡下婆子,一听要坐牢,顿时就心虚害怕了,眼神躲闪,色厉内荏地嘟囔:
“谁……谁虐待了?她自己身子不争气……关我啥事……”
但她也不敢再大声骂了,赶紧推搡着自己那个同样愣在一旁的儿子张祥:
“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快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背回去!真是丧气!”
张祥这才如梦初醒,笨手笨脚地把昏迷不醒、下身还在淌血的赵甜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刘桂花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低声骂着,跟在后面。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大多是指责刘桂花心太狠,但也只是议论而已。
这年头,谁家锅底没点灰?
婆婆磋磨儿媳妇,男人打老婆,太常见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外人最多看不过眼说两句,谁又能真管什么呢?
冯如意看着赵甜被背走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
李国诚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别气了,媳妇,这种人,说不通的。”
大家唏嘘一阵,也就散开继续干活了。
这只是一个秋收中令人不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繁忙的劳作冲淡。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常的黄昏,埋下的是一颗怎样惨烈的种子。
深夜,土家屯万籁俱寂,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已沉入梦乡。
突然,村东头猛地爆出惊恐的尖叫和哭喊!
“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张家!是张祥家着火了!!”
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
人们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提着水桶、盆子冲出门。
只见张家的三间土坯房已经被熊熊大火吞没!
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浓烟滚滚,根本靠不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