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要她,也要不起。
沈放牵唇,深吸了口气,笑说:“我没有要和你作对,她头有些疼,等她醒了,去医院看看吧,大约是喝酒的缘故。以後还是不要叫她喝酒了,最好能让她戒酒。”
孟薇在英国很长一段时间,她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自甘堕落是一方面,失眠也是另一方面。
总之,酒精伤人。一个从前几乎不喜欢喝酒的人,後来竟也会靠着酒精入眠。说起来,还是叫人心疼。
没有等到丁子晋的话,沈放也不再停留,迈脚离开。
丁子晋紧紧盯着那离开的背影,手指骨节捏得泛白。
他大约能够明白,沈放不肯要她的原因。
他自认自己是个传统的人,可眼前的人,比之他的传统,然而又多了一层有趣的缘故。
那甚至不能够被称之为传统,却是可以用古派来形容。
清晨天未亮,沈放回了一趟老宅,拿上一回落下的文件。
离开的时候,正碰上下楼的沈文心,沈文心是沈放的爷爷,他拄着拐杖下楼,看见往外走的沈放,连忙叫住他:“等等——”
沈放停住脚,没有回头。
沈文心有些着急,下楼的时候,连腿都在颤抖着,他喊住沈放,道:“这麽多天了,我让人告诉你回来一趟,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沈放依旧没有回头,只冷声问:“你有事麽?”
沈文心听见他一如既往的冰冷口气,知道这麽多年了,他自从无意间撞破了那个秘密後,就一直这麽恨了他近二十年。
“这麽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麽?”
沈放轻垂眼睫,眼底里只剩下淡漠与平静,他依旧还是那一句:“你有事麽,没有事,我就走了。”
沈文心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沉默,然後才终于开口说:“我要立遗嘱。”
沈氏如今百分百的股份全在沈放的手里,这个遗嘱,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他说:“好,我知道了,你回头让律师送一份给我吧。”
沈文心感受到他的话里,从头到尾只剩下冷漠。
这二十年来,起初也有过争执,後来是恨,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还剩下些什麽,时间也终究会抚平一切,又或许,时间抚平的,到头来,就只是遗忘。
可真的是遗忘麽,如果是遗忘,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文心:“我知道,那个姑娘回来了,你动用了七个亿的资金,又头一回低下头来,央我去找马维舟,赎回了那栋小楼。怎麽,不肯告诉她麽?”
沈放一下愣住,他回过身来,冷眼盯着眼前的人,冷冷开口:“你不必要激我,你如果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
沈文心笑,即便老态,也自有一份气场,他叹道:“沈放,这些年来,你究竟是恨我,还是恨你自己?”
如果真的只是恨他,又为何把自己封闭到如此地步?
他不愿意承认,一直以来只是他不肯接受自己。
沈放眼眶发狠,盯着他的脸,终于失控:“沈文心,你自己做的孽,还要我来告诉你麽!你对不起的人,从来不是我,是早已死去的人!我有时候,宁愿你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我只怕你死了,去搅她的清梦!!”
他再也无法留在这里,没有任何犹豫地迈脚离开。
沈文心停留在原地,望着昏暗朦胧的薄雾里,那道离开的背影。
他的确是错了,却要沈放来赔上一生。
究竟还是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