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九岁那一年,有一天夜里,沈渐弘忽然喝醉回来。沈放几乎没怎麽与“父亲”相处过,他是沈文心带大的,或许是血缘的关系,沈放天生亲近沈文心,也从来不愿意叫沈渐弘爸爸。沈文心对沈放的疼爱与培养,一切的一切也都是最顶尖的。
直到九岁这一天夜里,沈渐弘喝醉酒回来,坐在沙发上,沈放喊了他一声爸爸。或许就是这两个字眼,彻底让沈渐弘失了控。他抓住沈放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左右开弓打了沈放几个巴掌,骂他是杂种。
从那以後,沈放的世界,彻底坍塌。
沈放不是个勇敢的人,他有太多的弱点,甚至一点点的退缩,就可以轻而易举打败他。爱与恨里挣扎着长大的人,他天生拥有太多的犹豫和自卑。绝情和冷傲都是假的,那不过是他的保护色,他推开孟薇越远,他也不过是越可悲。
他怕别人发现他的秘密,所以从来没有亲近的人和朋友,年轻时候也认过这个栽,後来就再也没有了,直到孟薇的出现。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与推开,那都是沈放可怜与可悲的佐证。
孟薇也忽然明白过来,沈文心单独见她的那一晚,为何沈放会失控。或许沈放那时候仍旧不坚定,如果不是丁子晋的迎头一击,她和沈放也不会是如今的结局。孟薇清楚,他从来不是主动的人。
人都需要在绝境里做出一些改变,不是因为想要,而是不得不如此。
孟薇站在甲板上,风吹起她的碎发,微风温和湿润,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手掌轻轻覆着,淡声道:“所以有时候也会想,我到底是不是他坚定选择的那一个?结局已然注定了,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让他重新主动地抉择了。”
沈文华看着她抿起唇笑,说:“你到底还是年轻。让我告诉你吧,没有如果,这个世界上都没有如果,那是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而发生了的事情,不论你怎样自欺欺人,它都永远在那里。孟薇,你知道麽,你认定是丁子晋的那一场设计,让他回了头,可照我说,是这个孩子的到来。不止你,也包括我,谁都没法估量,家人对于沈放的意义究竟有多重要。那一刻,你和孩子,都天然成为了他的家人。他需要重塑他的世界,而你,就是他这个世界的全部。”
孟薇看着她怔默未言。
或许真的是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这番话一下子将她拉出在圈子之外,是啊,她困宥的问题,永远都没有意义。这是最好的结局,她和沈放相爱,和孩子一家人平安幸福。
“你留下来麽?”孟薇问她。
沈文华背过她,一袭玫瑰红裙,望向大海远处,淡声道:“不了。从今之後,我们都不再是他的家人了,他的家人,只有你和孩子。”
沈文华问她:“孩子想好起什麽名字了吗?”
孟薇低着头抚摸自己的小腹,嘴角抿起温柔的笑容,说:“他说,如果是男孩,就叫沈回舟,女孩的话,叫沈寻雁。”
沈文华也勾起唇轻笑:“回舟,寻雁,未免有些诗意。”
孟薇笑:“都随他。”
傍晚时分回家,沈文华没有和沈放告别,就直接去了机场。孟薇回到家,听见二楼房间里有沈放的声音,她站在那里擡头看,看见他拿着手机,略微低垂着头,侧脸神情有些凝重。
二楼沈放馀光瞥见楼下的身影,像是有意似的,他一面转过身来,一面挂断了电话。
孟薇能够察觉出来,沈放这个电话挂断,是因为她。
“回来了,饿麽,晚上想吃什麽?”沈放下楼,走向她问道。
孟薇没有问他谁的电话,只将手放进他掌心里,沈放半抱住她,伸手在她肚子上轻抚,笑问:“今日有没有闹你。”
孟薇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已经快要八个月了,她笑:“闹呢,哪天不闹,我腰特别酸。”
沈放搀着她,慢慢地将她扶坐在沙发上,一边笑着说:“我猜肯定是个女孩儿。”
孟薇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咬了一口,靠趴在沙发旁,感受到沈放在她身後按摩她的腰,她腮帮子鼓了一块,问:“为什麽?”
“因为像你,和你一样闹腾。”
孟薇不满,把手里的苹果塞进沈放的嘴里,“我哪里闹腾了?现在像我这麽乖巧,又睿智勇敢的姑娘,可不多见了。”
沈放听着她调侃的话,也笑起来,他将苹果拿回桌上,放在她腰上的手向前挽,将她抱进怀里,贴在她耳边笑说:“闹腾好,我愿意见你闹。阿薇。”他轻轻喊她。
孟薇侧首应她:“嗯。”
“我爱你。”
孟薇笑:“我知道。”
有时候,很多的事情没有结局,也未知全貌。可是,现在全都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是沈放。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他,只是觉得,他等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她爱沈放,生命不止,爱意永不消逝。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她和沈放,拥有了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