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初十瞅一眼叙白,一吸鼻子歪下脑袋,话还是原话,只是声音低了许多,“就是我杀的,我恼他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惹得庾祺一笑,“那你是用什麽杀的他?”
他明知陈自芳是被钝器击打致死,偏却道:“用菜刀!”
庾祺默然笑着不作声了,张达恼得站起来扯他一把,“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我可告诉你,扯谎也得挨板子!”
这谭初十再没敢吭声,柴方这才意会,原来他因衆人都知道周氏与陈自芳不大规矩,素来受尽他们讥讽嘲笑,此刻既寻他问话,他偏要表现得目无王法,好让人家觉得他并不窝囊,却又怕真被当凶手拿去,因此故意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气得柴方好笑,踢了他一脚,“你再胡说!”
张达照例问了他一遍十二日夜间的动向,他只得老老实实说是在家里,有左右邻里可作证。
张达瞪他几眼,打发他走了,回首一面笑,一面摇头。
叙白一阵灰心,一时忖量,要是在这些下人里找不出嫌疑来,一样还得在他们齐家的主子身上查,若真查到榎夕头上,他当如何?
这厢庾祺暗窥他片刻,倏然听见那头又做起法事来,便翛然立起身,“还是到四时轩那头去看看热闹吧。”
于是衆人出了书房,正往西南角走来,庾祺眼尖,远远扫见一簇花荆後头有个绿影子动了一动,遂想起九鲤穿的青绿的衣裳。四下一看,离花簇前头不远有个女人正朝二门那头去,像是缦宝。庾祺故意落在後面,趁衆人没留心,涉过苍翠树荫而去。
九鲤肩膀突然给人轻拍一下,吓得她猛然回头,一看是庾祺,便气鼓鼓瞪他,“您吓死我了!”
“躲在这里瞧什麽?”
“我原和大奶奶还有一班人在那头看做法事,谁知大奶奶中途走开了,那位凡一道长也不知几时不见了人,所以我跟着大奶奶过来看看。”九鲤伸头一望,缦宝已走没影了,她便拉着庾祺朝那路上跟去。
此刻齐府家仆多在看做法事,四处不见人影,倒是个偷偷幽会的好时候。九鲤拉着庾祺走不远,又现了缦宝的身影,只见她谨慎地朝四下里哨探一眼,钻进前头一间门窗紧闭的屋舍内。
九鲤拉着庾祺的袖口,一面走,一面低声道:“您瞧,齐府空屋子多,那想必也是间空屋子。是不是趁大家都在瞧热闹,他们偷偷在此私会?这臭道士倒会钻空子,敲锣打鼓地叫他几个徒弟把人都闹到那头去,他就能避人耳目了。”
庾祺见她在前头猫着腰走,不由得好笑,拉她直起腰来,“既没人,你还鬼鬼祟祟做什麽?绕到後廊上去。”
两人走到後廊,声音又低许多,“这一早怎麽不见齐叙匀?”
“听说他吃过早饭就到衙门去了。”九鲤缩在窗户底下朝他招手,可他硬是不肯缩下来,只在窗户旁边站着,她暗翻了个白眼,什麽时候了还顾着体面?
二人朝纱窗里窥去,只见两个人影模模糊糊相对着,缦宝像是递给那道士一样什麽东西,“就这一回,下回再要我也没有了。”
凡一呵呵一笑,震得一副肥肥的身子骨轻轻颠动着,“我知道,大奶奶放心,我日後再不来找你了,等法事做完,以後你到白云观呢,咱们还当是和从前一样,你本本分分当你的奶奶,我规规矩矩做我的道士。”
听这意思是要断了私情?
九鲤半蹲不蹲地折腾得腿麻,朝庾祺看一眼,干脆溜到他身边来,从他肩头歪过眼往里瞅。
缦宝道:“但愿你说话算话,我可嘱咐你,一个字也别漏给人知道。”
“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我要是想漏给旁人听,也就不来找你了,我自去找该找的人。”
“好,我先出去,你隔会再出来,免得叫人看见。”
凡一笑道:“奶奶也太谨慎了,你顾着体面,人家可不顾,你倒周全得紧。”
缦宝冷笑一声,就从前面开门出去了,隔了会,这道士也自开门出去。
九鲤与庾祺绕廊出来,慢慢往四时轩那头去。九鲤一路疑惑,两手揪着道:“听他们的口气,怎麽又不像是有私情?有情的男女哪有这样说话的,一点也不软和。”
庾祺低头一瞅,原来她不是在揪手指头,是在掐着朵嫣红的小花,染得指端全是那红艳艳的汁子。他脑仁突然发了下昏,站定了,摸出帕子捉了她的手一抖,将花抖在地上,替她擦着手。
她讪讪一笑,“您说大奶奶给他的是什麽?纸一样的东西,会不会是宝钞?”
庾祺敛着眉道:“倘是宝钞,那道士一定急着去兑取,午後看他出不出府,若出府去,叫张达跟着他。”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