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宣宁
极北天气很冷。
“今年又创新纪录了吧?”
“是啊,这麽冷的天气,也不知道零下多少度了。”
“诶,这麽晚了实验室还有人啊?”
“秦博士吧?他一直这样来着。”
“唉,真勤奋,组长都快给我们压榨死了。”
“诶走了走了,饿死了。”
秦嘉期套着防护服,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擡眼看。
是大学室友:【兄弟,极北没冻死你啊?能请假不?一哥们结婚,非要把你拉来,说没有你就没有他今天的幸福。】
秦嘉期盯着看了两秒,摘下手套和护目镜,然後把防护服脱了去消毒。走出实验室才回消息:【不至于。】
室友回的很快:【他哭的稀里哗啦的,你就开一趟吧。】
秦嘉期:【哪?】
室友:【萧安市。】
坐了三站高铁,中途转了好几次,他才重新踏上南方的土地。
空气湿润温暖,与极北的酷寒截然不同,让他有些不适应的恍惚。
婚礼办得热闹又俗气,符合他那哥们一向咋咋呼呼的性格。
新娘很好看,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幸福,挽着新郎的手臂,接受着衆人的祝福。秦嘉期坐在喧闹的宾客席中,看着台上那双璧人,灯光落在新娘洁白的头纱上,晃得他有些出神。
他忽然想起了向暖。
想起她总是苍白的脸,想起她怯生生又努力微笑的样子,想起她在他离开去极北前,轻轻拉着他的衣袖,说“嘉期,谢谢你”时,眼底那片安静的丶深不见底的悲伤。
如果他们能好好的,如果命运能对他们稍微仁慈一点点,穿上婚纱的她,该是什麽模样?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微微泛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人能懂的丶苦涩的笑容。然後站起身,端着酒杯,朝着那对幸福的新人走去。
敬酒,祝福,一饮而尽。
动作流畅,表情得体。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片不断扩大的冰凉。
婚礼结束後,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张去往九林的车票。
那是向暖曾经待过的城市,也是他照顾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做什麽,或许,只是想离那些有她的回忆近一点。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曾经住过的小区。在楼下,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存了许久,却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周雨璇。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一种被巨大悲伤冲刷後的沙哑。
“秦嘉期?”她有些惊讶,“你怎麽会打电话来?”
“我正好路过九林。”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声音干涩,“向暖她还好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沉默得让秦嘉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良久,周雨璇才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句话:“暖暖她三年前……七月七号就走了。”
“……”
世界仿佛在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秦嘉期举着手机,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丶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周雨璇那句带着哭腔的话,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炸开。
他的预感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