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返校
研学旅行结束後的周一,向暖照常返校。
高二的学业压力比高一更重,课表排得满满当当,试卷和练习册堆满了桌角。她依旧是那个安静努力的向暖,按时交作业,认真听讲,课馀时间大多和周雨晴待在一起,或者独自在座位上整理笔记。
只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那张写着“若得平安与自由,皆因你在侧”的纸条,被她小心翼翼地夹在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的最後一页。
那个笔记本,如今已经写满了大半,大多是物理的错题整理和思路分析,字迹从一开始的稚嫩犹豫,到後来也渐渐有了几分干净利落的模样。
她再也没有主动去打探过江初的消息,但关于他的零星碎片,还是会不经意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江初今天又没来?”
“好像是,许邵年说他请了三天假。”
“神出鬼没的……”
听到这些议论时,向暖正在写字的笔尖会微微一顿,然後继续流畅地书写下去,仿佛没有听见。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根被轻轻拨动的弦,馀音未散。
他不在学校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了。
她偶尔会在放学的人流里,看到许邵年勾着肖劫的肩膀,大声讨论着周末要去哪里,而他们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沉默清隽的身影。
有一次物理小测,题目很难,班里哀鸿遍野。
发下卷子那天,向暖看着自己卷面上那个难得的丶鲜红的“82”分,有些怔忪。这在她曾经的物理成绩里,算是很好的分数了。
周雨晴凑过来看了一眼,惊喜地拍了她一下:“可以啊暖暖!进步神速!看来江初那本笔记没白送!”
向暖下意识地合上了笔记本,脸颊微热,轻声说:“是我自己努力的。”
“知道知道,”周雨晴笑嘻嘻地,“开个玩笑嘛。不过说真的,你最近状态是挺好的。”
向暖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皮边缘。
状态好麽?或许吧。
她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无声的仰望和自我内耗上。
那条“祝他平安,祝他自由”的红绸,仿佛也释放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她开始更专注地面对自己的功课,自己的未来。
只是,在某个课间,当她无意间擡头,望向窗外对面那栋教学楼,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极淡的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牵挂的情绪。
他到底在做什麽?那张纸条,又究竟是什麽意思?
这些问题像漂浮的尘埃,在她心底起起落落,没有答案。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重新摊开面前的练习册。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高二的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丶内里却暗流涌动的节奏中,一天天过去。
时间不紧不慢地滑入深秋。梧桐树叶大片大片地变黄丶凋落,铺满了芜城中学的林荫道。
课间操的哨声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教室涌出,汇聚在走廊里,准备下楼。向暖和周雨晴随着六班的人流,走向楼梯口。
就在楼梯的转角处,人群微微停滞拥挤了一下。向暖下意识地擡头,目光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从楼上七班方向下来的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身影,让她呼吸一窒。
是江初。
他回来了。
他穿着秋季的校服外套,拉链敞着,里面是干净的白色衬衫。
又将近两个月不见,他原本有些过于冷白的肤色,似乎被晒深了一点,透出一种经历过风吹日晒的丶更具力量感的色泽。
他脸上没什麽表情,眼神比离开前更加沉静,那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中被高强度淬炼过後才会有的丶内敛的锐利。
他正和身边的许邵年丶肖劫说着什麽,许邵年手舞足蹈,似乎非常兴奋,而江初只是偶尔微一点头,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丶放松的弧度。
就在向暖怔怔望着他的时候,江初像是有所感应,目光随意地扫过楼下拥挤的人群。
然後,他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站在六班队伍前列丶正微微仰头看着他的向暖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
周围所有的喧嚣丶拥挤丶同学的谈笑……都像潮水般褪去,向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双深邃的丶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没有惊讶,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澜。那眼神很沉静,像是在确认什麽,又像是只是看到一个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