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向暖打断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擡起眼,看着好友,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我好像真的撑不下去了。”
十一月的芜城,天色总是阴沉得很快。
向暖的状况没有明显好转,像一枚在深秋枝头勉强悬挂的枯叶,随时都会坠落。
十一月十日,是她生日的前一天。她用那部旧手机给外婆打电话,想听听老人的声音。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她握着手机,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像蛛网般纤细,却粘稠地缠住了呼吸。
十一月十一日,她十八岁生日。
上午课间,宿管阿姨再次在楼下喊她的名字,说有电话。
她跑下去,接起。
是镇上那位平时很关心她们婆孙的婶婶。
“暖暖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沉重,“你……你回家一趟吧。”
婶婶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後面的话:
“你外婆……去世了。”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声音。
外婆是在十号那天出门的。
那位婶婶想起要晒被子,顺道想去提醒外婆一声,刚走到镇口,就看见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语无伦次地喊着:
“我……我撞人了!我开车撞到人了!!”
……
挺讽刺的。向暖麻木地想。
父母因车祸而死。
外婆如今也是。
车轮之下,她的至亲一个个被带走。
她向班主任请了假,理由简单:外婆去世。
她没有哭,没有歇斯底里。
只是沉默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学校。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三天。她没有去学校。
这三天是如何度过的,她後来几乎没有任何清晰的记忆。
只记得灵堂的香烛气味,记得邻里同情的目光,记得棺材合上的沉闷声响。
外婆下葬那天,天色依旧阴沉。
泥土落在棺木上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向暖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衣服,站在坟前,没有流一滴眼泪。她的悲伤太过巨大,反而凝固成了坚冰,封住了所有宣泄的出口。
仪式结束,人群散去。
她独自回到那个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家。
空气里还残留着外婆生活的气息,竈台是冷的,床铺是空的。
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番茄鸡蛋面,外婆常做给她吃的那种。她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吃下了一大碗。仿佛这只是最普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