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再次转身,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精准的一脚踢出,伴随着又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威廉的膝关节应声而碎。他惨叫着再次倒地,这次彻底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缇尔妲确认对方无法再追来後,再次毫无波澜地丶一步步地离开了擂台。
徒留威廉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擂台上用唯一完好的腿和下巴,以一种极其难看扭曲的姿态,艰难地丶执着地向着缇尔妲离去的方向爬行,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眼中是彻底破碎的执念和绝望。
……
天空竞技场陷入了空前诡异的寂静。
没有欢呼。
没有尖叫。
没有起哄。
没有谩骂。
所有观衆都目睹了缇尔妲那无与伦比丶堪称艺术般的强大。但也同时目睹了那强大背後,令人心底发寒的丶绝对的无动于衷。
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
“威廉,站起来啊!”
一声呼喊响起,带着哽咽。
紧接着,如同堤坝决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涌向擂台,对象却是那个失败者!
“她根本不懂得尊重对手!完全不了解战斗的意义!”
“威廉!别为了这种人毫无尊严地祈求!”
“站起来!我们支持你!”
惊奇而讽刺的一幕发生了:绝对的胜者被无形地唾弃,而狼狈不堪丶丑态百现的败者,却赢得了全场观衆的同情与助威。
伊尔迷感受着身後看台上汹涌的丶复杂的情感浪潮,眼中的黑暗愈发深沉粘稠。
缇尔妲回到自己的专属楼层後,便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调出其他选手的战斗录像,神情专注得像刚才只是下楼散了个步。
伊尔迷紧随其後,悄无声息地坐在她对面。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姐姐,你为什麽不杀死他呢?”他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像一个好学的弟弟。
“嗯?”缇尔妲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既然伊尔迷问了,她便会回答。她思考了一秒,逻辑清晰地回答:“规则并没有说要杀死对方才能获胜。裁判已经判定了我的胜利,我没有必要再杀死他。”条理清晰,无法反驳。
“对了,”伊尔迷语气平淡地补充,目光却细致地捕捉着缇尔妲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在你离开後,他就自杀了。如果当时你杀了他,我想他反而会得到满足。”
“这样吗?”缇尔妲轻微地蹙起眉,这个反应并非出于悲伤或愧疚,而是像程序员发现了一个需要修补的漏洞。她甚至下意识地感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状态,确认没有怨念缠身的迹象後才松了口气。
“这是我的疏忽,”缇尔妲冷静地重新评估,“下次还有人提出这种多馀的请求,我会杀死对方。必须要考虑到带着巨大怨念死去的目标有形成死後念的风险。”
她做出了最优解的逻辑判断。
但随即,缇尔妲脸上浮现出一丝真正的丶纯粹的疑惑:“不过,为什麽会提出那样匪夷所思的请求?我留了他一命,反而是一件坏事吗?”
伊尔迷看着她那双盛满不解的清澈眼眸,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了然和极其复杂的情绪。
“即使你从未有过为了变强赌上一切丶牺牲一切的觉悟,你也注定会站到顶峰,”伊尔迷平静地陈述这个残酷的事实,“所以,你无法理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伊尔迷现在最大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究竟是什麽,让这样一个生来就该俯瞰衆生丶不受任何束缚的存在,心甘情愿地留在枯枯戮山,接单丶杀人丶赚取那对她而言只是数字的金钱?是什麽让她安然地将自己禁锢在“揍敌客杀手”这个身份里?
这个答案,或许是让缇尔妲体会到痛苦的关键。
但伊尔迷没有问出口。他只是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如同将毒蛇收回巢xue,用一种近乎温顺的口吻转变了话题:
“姐姐,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和之前一样,对于今天的比赛和录像,我来讲解自己的看法,姐姐你来进行补充和纠正吧。”
房间内恢复了平静,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着一对姐弟迥然不同的脸庞。窗外的喧哗与场内的悲欢,都被彻底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