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阴云笼罩,窗外隐约透进一点模糊的惨白,房间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像一团凝固的墨。
客厅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瓷器砸碎一地,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哭喊声,男人回家不到一分钟,就砸得屋子满地狼籍。
浓重的酒味在空气中炸开,灌满整个屋子,谩骂,哭喊,在寂静的夜里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划裂耳膜,每一声都扎得人头脑发胀。
房间门打开的瞬间,客厅里两人都顿住,尤其是李杰明,此刻醉意上头,头晕脑热,手里拿着那瓶没喝完的酒瓶子,整个人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
男人脸上泛着异常的红,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擡高,指着那扇房门的方向,低吼一声,“你不是。。。。。。嗝。。。。。。该在学校吗!”
“回来做什麽?”
李澄阳沉默,目光漆黑,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麽直勾勾地跟他爸对视。
李杰明见他无视自己,瞬间震怒,涨红了脸,双目通红,宽大的寸衫领口歪歪斜斜,带着混浊的酒气,“你敢这麽看你老子!”
李杰明摇摇晃晃地身子走过去,单手拽住李澄阳的衣领,从未发觉自己的儿子已经比他这个老子高出这麽大一截,为了不输气场,抓着衣服硬把人脖子带下来一点,“老子供你读书,是让你将来孝顺老子,不是让你回来瞪着老子!”
“你要是不想念了,就滚出去打工,还能剩下一大笔钱。”
“你说什麽呢!”何敏眼眶通红,从地上爬起来,胳膊上覆盖大大小小的淤青。
她跑到上去,卯足了劲试图扯开丈夫的手,李杰明嫌她碍事,一脚踹过去,何敏摔倒在地,捂住小腹,忍着疼痛又想爬起来。
李澄阳脸色阴沉下来,神色显露出锋利,突然擡起头,死死盯住眼前人,那双向来低垂沉着的一双眼此刻漆黑发亮,像淬了火的刃。
“啊!”
“给老子松开,耳朵聋了,啊。。。。。。”
“你要弄死你老子吗!”
李杰明手腕骨断裂般的剧痛,骨节不堪重负的发出咯吱声,他醉醺醺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接着是对这个儿子的惊恐,酒意都醒了大半。
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李澄阳嘴角紧绷出一条锋锐的线,眼底的阴戾仿佛能把积压多年的暗火全然释放。
见状,李杰明觉得李澄阳已经疯了,那眼神简直要杀人,他惶恐不安,频频回头,“何敏,何敏你救救我!”
“他要掰断我的手,要掰断我的手,啊!要断了要断,啊。。。。。。”
李杰明受不住剧痛,双膝直接跪到地上,手腕那股惊人的力道依旧不减。
何敏爬起来跑过去拽李澄阳,目光溃散,脸色苍白,呈现出某种病态,“你松手啊,你松手,呜呜。。。。。。”
“他是你爸,他是你爸啊!”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李澄阳一把甩开那只手腕,男人嘭咚一声倒下去,手中玻璃酒瓶破碎,蜷缩在地上捧住那只手,不停喊痛。
何敏哭到浑身颤抖,眼看着要瘫倒下去,李澄阳扶住她,呼吸变得急促,心口起伏不停,同样是那个问题,“你到底要我怎麽样?”
何敏崩溃地被他晃着,手控制不住颤抖,眼泪止不住往下淌,一个劲摇头,说话断断续续,“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
“你让我怎麽办?”李澄阳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无奈心底那股暗流已经涌入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我说过了,我可以带你走,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你不用挨打,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伤害你的机会,你到底还有什麽想不明白,到底在纠结什麽!”
“可他是你爸爸!”何敏哭喊着,“你身上留着他的血,你不能这麽抛下他。”
她意识逐渐溃散,变得不清醒,战战兢兢指着李澄阳,“你怎麽能说出这种话,怎麽能让我离开他。”
说什麽都没用,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永远都是这样,无论问多少遍,她依旧是那个答案,她不会走。
她陷进死胡同,想一辈子困在里面,这个的死循环,不会再有出口了。
李澄阳松开她,因情绪不稳定导致呼吸更加急促,心烦意乱,他弓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一时分不清是额头的汗还是眼底的泪。
视线模糊,依稀听见口袋里手机在响,自动挂断後,又响了一次,又挂断,又响。。。。。。重复了三次。
他大多时候选择压抑自己,少有爆发的时刻。
“那我呢?”他垂下眼睫,看着地板,灰蒙蒙一片,不知道在问谁,还是自言自语,“我要怎麽办?”
“我才20岁,还有那麽长的路要走。”
“谁又对我的人生负责。。。。。。”
屋内突然静下来,耳边只剩急喘的呼吸声,带着恐惧,後怕,茫然或是无可奈何。。。。。。像落入深井里的一颗石子,无声无响,只能勉强激起一阵微弱的波澜。
李澄阳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月光不再是惨白朦胧的一片,而是明晃晃的莹白。
经过小卖部买了三罐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