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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王者归来新的兖州(第3页)

鸩低头,眼角弯了一下,又把铃压回掌心。铃不响。

石案前,荀彧已摊开一卷新纸:“四司之名、之职、之章程,先起草?”曹操点头,他放笔,侧开半身,让郭嘉先落第一行。

郭嘉提笔,略思,写下四个字:“律、工、水、仓。”字不漂亮,力却沉,像从骨头里长出来。

黄月英把一叠图样放在旁边,是沟渠的断面,是井台的改造,是窑砖纹理的锁纹,是“吃油粉”的配方,是工坊的火候。

程昱则把“征”与“徭役”的条目拆成“劳次”,每一段工多少人,每一班看几许时间,都在纸上,让人一眼就能抓住“日子”怎么过。

“新的兖州,先在纸上活起来。”荀彧笑,淡。

屋外,夏侯惇从北闸归来,一屁股坐在阶上,扯开盔缨,仰头灌了一口井水,抹嘴:“甜。”他喊这一声,像喊给所有人听。

广场上两个挑水的少年听见了,互相一笑,说:“我们也甜。”又各自把水扛回家。

——

并裁毕,曹操才抽空问起郭嘉的“气色”。他不问病,问“气”。

郭嘉道:“昨夜黑龙露头,今晨伏了。它不肯死,就教它学‘忍’。”他笑着说,不夸张,不卖惨。曹操只“嗯”了一声,眉峰微皱,又平。他知道这笑下藏着多少冷。他把话锋轻轻扳开:“三日后,再拨?”

“三日后。”郭嘉答,“再松那一结。”他眼里一线光忽隐忽现,像一把刚淬过水的刀,刀锋向内。

“北面。”曹操忽然抬眼,看向看不见的远处,“昨夜风直,更直了。”他说这句时,像是在对自己说。

郭嘉也抬眼,帝星不现,云后隐隐亮。他在心里把这亮记一笔:北风练久了,总要用。

——

午后三刻,张辽去河边看“停”。他站在水寨栈桥上,按郭嘉所授练“收”。

快里加一寸停,停里蓄一寸劲。以往他杀得干净,收得也快,如今他学在“快”与“停”之间留一口气,像在紧绷的弦上再生一根细丝。他一刀斩下复收,河面风将刀背舔了一下,刀在风里不抖,顿住。

他的心也不抖,顿住。他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一处旧伤,对齐了一格。他把刀入鞘,闭眼,胸口轻轻一击,像在对谁立誓,又像在对自己复诵一遍“先斩旧我”。

黄昏将至,城里灯一点一点亮起。窑场火稳,白榜新字干。里正巡井,将盖掀起一线,看水,鼻端嗅一嗅,合上。他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奇怪的骄傲:他这口井,归他管,他管得住。

寺里钟响一声。逐出本寺的僧在坊口站了很久,终究背起行囊,向城东而去。

路过那家半开不关的典铺,旧铃微颤,仍不响。掌柜在账后低头,不见他。日后有一日,他会见——会见自己被封的账角,和儿子吵一架,骂一声“不做这行了”。那时他会想起今朝广场的纸和印,心里一半恨,一半松。

夜深一寸,内署灯熄。郭嘉坐在石案旁,把“地下星图”摊开又收起。

星光在意识里呼吸,像一只刚脱胎的生灵,带着壳的冷,也带着血的热。他把手按在胸口,黑龙伏得更低。它不甘,也不服,但它也在学——学“忍”,学“等”,学在刀未出鞘时,先把牙藏在肉里。

“新的兖州。”他在黑里极轻地说了一遍这四个字。他知道这四字不是口号,是一把扳手,一根绳,一张图。

法让你知道该往哪走,工让路修出来,水让城活起来,仓让人心安下来。兵,是最后一道,不是第一道。兵的刀,先练“收”。

窗外风过白榜,纸角“沙沙”。广场空,鼓楼影长。

荀彧把今日的薄簿叠平,压在案角。

黄月英摘下袖口的灰,拍拍,笑了一下,很轻。程昱把脏井的粗布换新,又骂了一句“偷排的还敢来”,转头安排明日工次。夏侯惇把闸锁了三遍,才满意。张辽在水寨边坐了一会儿,起身,沿着河堤走回城,刀在鞘里,步在风里。

鸩回工坊的小榻,没点灯。她把铃放在枕边,盯了一会儿,伸手,扣回掌心。她在黑里对自己笑了一下——无声的獠牙,比出鞘的刀更久。

——

夜更半,曹操独立于鼓楼侧,仰望云后隐隐的亮。

他不言,心里却把今日的“并裁”和“起司”一一封存。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止一城,不止一役;他要一州,一国,一世之功。他转身回屋,披甲不解,眠。

城在睡,水在走,弦在轻轻地鸣。没有人真听见,可每个人都在更深处齐齐呼吸了一次,像一座巨器开始学会“自我调匀”。

“王者归来,新的兖州。”有人在梦里说了一句。

梦里没有旗,没有刀,只有一张缓缓铺开的纸,一行一行填上字。

三日后,弦再拨。今天,先把字写稳,把气养足,把心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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