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拱手,退下。走出三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案角那片白榜。
榜上的字已被踩得不成字,只有“荒”“疫”的横竖在光里隐隐。他忽然明白,这两字不在纸上,在人心上;而人心,正在被人拨。谁在拨?他不愿承认那个名字,又不得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他走出大帐的时候,风从脸侧擦过去,把他的眼角吹出一点干涩。他抬手按了按,远处北门楼上烟又起了一缕,很薄,很“正”。
——
傍晚,郭嘉站在观星台下,望见那缕薄烟在风里慢慢拉长,再次往外野去。
他闭了闭眼睛,像在对天点头,又像在对一个看不见的人行礼。
“奉孝。”荀彧走来,声音低,“主公问,何时起第二计?”
“已起。”郭嘉答。
“他们点了火,我们就借。借得越久越好。等他喉里热了,水便会好喝。”他看一眼沙盘,指尖轻按住代表吕布的赤筹,稍稍往前推半寸,“明日让街上的‘逃’换条路;让‘叛将’在城西多露一次头;再让北门的羊脂,添最后一次。”
他声音慢下来,“第三下就够了。再多,就假。”
“收口在何处?”荀彧问。
“井。”郭嘉垂眼,轻声,“他们不信我们的路,就会信自己的口渴。”
曹操走近,听见最后一句,笑了一下:“你这张嘴,总能把杀人说得像烹茶。”
郭嘉也笑,笑里有疲惫,也有锋:“茶要有火,有水,还要等一等。主公,等到它‘正好’的时候,我们就请你喝。”
曹操点头,不再多言。他喜欢这种“等”。等的本身,就是收网。
——
夜色下来了,营里传来三声短促的军号,像三下扣在胸骨上的指节。
陈宫立在帐门口,仰头看了一阵天,只看见云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往南拨。他收回目光,回到案前,再次展开第三卷布图。他用指关节在那个“恰到好处”的角上按了按,指节出一声细得几不可闻的响。
他低声道:“你太完美了。”他怕完美,可他更怕迟疑。他下笔写了两行新的军令,压在卷下。
营外,吕布在练马。
他像往常一样,先让赤兔短距离慢跑,再猛然扯缰,使它立起后蹄。赤兔嘶叫,四蹄落地时溅起一圈土。吕布拍着它的颈,笑道:“明日,再吃一口。”
赤兔摇头,耳根抖动,鼻端喷出两丝白气,像两条极细的龙。
城内北市,那个被撕裂的白榜角,终于从门梁上掉了下来,轻轻落在井沿,边角浸湿,墨色扩成一朵小小的花。水面无声,只把那花托住,微微一荡。
——
鼓台外,许褚把最后一圈巡完,仰头朝楼阴里的人招手:“军师,羊脂没了。”
郭嘉转身下楼,步子很稳。
他经过曹操身边,止了一止:“主公,明夜,他们会更深。让夏侯将军照旧‘怕’。”
“他可不太会装。”曹操笑。
“我教他。”郭嘉也笑,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拨,如拨一根看不见的弦,“明夜,仍是半线风。”
他走进夜里,灯火在他背后拉出一道细长的影。他的影正,火才正。火正,水才肯走到该去的地方。
他在心底压下一道念头:温侯,你爱名,这一口“爽”是你的;至于余下的苦与腥,便交给我。
——
又一个更黑的时辰,风声在营帐之间穿来穿去,像在嘴里含着一枚湿玉,时凉时暖。
陈宫在灯下抬头,远远看见了北门楼上第三缕烟。它极细,细得像一根丝。他不自觉地起身,走到帐门口,长长吐出一口气。
吐完,他忽然苦笑——他在等对面的“次序”。他是狐狸,他也喜欢“正好”。可“正好”,多半是别人调好的。
他回身,收灯,夜色把人的边缘磨得模糊。
他心里那根弦,终于从极紧,略微松了一分。不是放心,是妥协。妥协给猎人的傲,妥协给风的方向,妥协给那两处已验的真。
营里有人在打呼,拖长,像夜里缓缓拉开的网。
——
天未亮,郭嘉站在井边,手背在石沿上停了一息。
他感受那块石的微凉,像在摸一块老骨头。他低声说了一句,只有井里听见:“来。”
风,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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