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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罗盘之上血色的战锤(第2页)

荀彧抬眼:“不取人?”

“不在此刻取。”郭嘉的目光像按在盘心,“先扰其心,拆其阵。让‘锤’再举一次。”

曹操笑了笑,把盏轻轻合住:“传。”

——

碑林后,第一齐弩。弩机集束,弦声像风里一阵细雨。箭头全是钝头羽,披着细细的绒,专打马耳。马耳被羽箭扫过,不伤,却麻。成列的战马同时侧了侧头,步子慢了半分。第二齐,箭往马缰与盔缨去,缰绳上多出一团乱穗,缨穗被削得斜飞。第三齐,箭落旗上,旗杆被钝头撞得一颤,旗绳松了一线。

这三齐箭,没有血,却比血更乱。阵的美被粗暴地抹了一把粉,再抹一把砂。好看,散了。

高顺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勒马低喝:“稳——”他的声音被风截断。吕布抬手再要追,马忽然一声喷,耳根一抖,步子空了一瞬。那一瞬够张辽看见空里露出的缝。他心里一沉:这是刀给的缝。

——

左右两翼同时“压旗”。土脊后压低的骑兵齐齐往前一探,像两条藏在土里的鱼从泥里蹿了出来。左梭先穿。先穿的不是人,是势。一股势从“碑林后、沟沿上”斜斜插入,直奔“胜利的白路”的侧边。马刀不抡,刀鞘横在外,先扫缰,再扫膝。被扫中的人没有立即坠马,却被迫拉住缰,队形不由自主地向外涨。右梭后缠。后缠不是包围,是似缠非缠,始终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缝,逼人一直在“想追”的姿态里,却一直追不着。

这两道“梭”,穿完就散。他们迅回到看不见的风里,像什么都没生。只留下一排排被迫张开的“缝”。

吕布感觉到了。他不是不敏,他只是太快。他在缝里加力,要用更快去压平。方天画戟一翻,戟背横扫,带出一圈风爆。他在用力量把缝“打直”。他能,把很多东西打直。

张辽却知道,今日的“直”,不是用力能救的。他在后半步位置上,嘴角极轻极淡地抖了一下,像笑又不像。他对副将道:“记。弩不杀,先扰;骑不围,先梭。”副将愕然,他补了一句,“还有风。”

——

观星台。红影在盘上又收了一线。黄月英道:“他在抡。”郭嘉点:“第二次举锤。”

“妙才呢?”夏侯惇问。

“坐在缝里。”郭嘉淡淡,“败姿如旧,背风而坐。让他看见‘怕’,让他追到厌。”

“你要把人逼到厌胜的那一刻才打。”夏侯惇眼底的火亮了一下,“狠。”

“狠,是为了稳。”郭嘉抬了抬帕角,露出淡红,又按下。“龙气之门,不能歪开。歪了,我们也要死。”

黄月英握紧刀柄。她知道这话不是虚。她知道今天的每一次“齐”,每一次“梭”,都把那扇看不见的盖板往外推一寸。推到位的时候,战场会像锅里的水一样,一下子全部“滚”。她在铜面上又刻下一道细小的刻痕——这是此夜最后一道误差。再刻无可刻。

——

枯河滩的空里,第三次“锤声”尚未到顶,第二道弩墙已经换位。不是更前,也不是更后,而是斜向与上一次错开半个身位。箭仍是钝头,去的是马胸前的甲叶与骑者的护肘,不取命,只搅动动作的节拍。第三道弩墙把箭打在地上,打在车辙的边,打在“好看”的地方。那一刻,吕布看见他喜欢的“好看”,被揉成了“难看”。他心口一热,笑声更亮,像刀锋在红日里闪了一下:“再追!”

他把“怒”当作加器。他总是这样。

高顺跟在左侧半步,忽然喝道:“主公——风不对!”吕布哈哈一笑:“风怕我!让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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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落,风忽然“断”了一丝。不是停,是断。像有人在空里把一根拉满的弦,用指甲掐了一下。那一下,贯穿了盐与砂、缰与缨、碑与字。

张辽在后,心里那句古话又响起来:雪面最静时,山要塌。他下意识抬手:“退半步——”话只出了半个字,风里传来一声更低更沉的“咔”。那不是弩声,也不是蹄声,那是盖板真的裂开时,从地底冒出来的第一口粗气。

——

观星台,红影像一枚被人手握紧的血珠,被突然松开。盘心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白”。那不是光,是“空”。空从盘心渗到盘沿,像一条无形的河被人从地下牵出来。黄月英几乎要去护针,郭嘉却把手按得更稳:“锤落。”

他提笔落第二道更动的令:

——正面仍空。弩改利头,三齐之后取人;

——妙才‘败’至碑前,止;背风不退,

——左右虚合再穿一次,不恋。

——仍不鸣鼓。

夏侯惇眉峰一挑:“还不鸣?”

“鸣一次,就只有一次。”郭嘉看着盘面,“要在他厌的时候。”

“他什么时候厌?”夏侯惇问。

“就在下一口气。”郭嘉的嗓音轻得像风,“甜吃太多,会腻。好看看久,会烦。烦,比恐惧更快让人失手。”

曹操把盏合住,盏沿出一声极轻的“叩”。这声比鼓更稳。

——

碑林前,夏侯渊的队列背风而坐,败姿如旧。离他不远处,古碑三块,字被风磨得斑驳。斥候绕过碑时低头偷看,碑上那句:“河不食人,人自食河”在风里颤了颤,像终于被谁读懂。妙才没看碑,他在看风。他在风里听见“锤头”压到盖板的那一瞬间的沉,像天下所有锅灶同时被人轻轻掀开了一条缝。他把手背到身后,压住刀。刀很稳。他知道,自己的稳,正拴着对面的“急”。

吕布终于“烦”了。他烦那些钝头箭。他烦那些总是隔着一条不可见之缝的骑兵。他烦那些故意刻得好看的车辙被打成了难看。他抬戟,像要劈开风:“给我——”

第三道弩墙换了箭头。箭头细长,青得黑。弦声一紧,簇地扎入缰、护肘、咽喉——不全是血,更多是“断”。断缰的马向外逃,断护肘的骑士握刀的角度变了,断声的人不出号。左右虚合再次穿入,梭一样把两侧拉开的缝再拉一指,马刀第一刀落在旗绳上,第二刀落在号角上,第三刀只轻轻拍了一下别人的刀背——啪,对方拿刀的手麻。

张辽没挡,他退半步。他要把活路留在后边。他的目光沿着那条“空”滑过去,落在碑林更里的那一块影上。他知道那影不是人,是阵,是把看不见的东西变成看得见的匠心。他忽然有点想笑——对手太会做“好看”,以至于“难看”的也是好看的。

高顺在混乱里稳了一息,正要收队,风忽然把一阵碎盐吹进他眼里。他抬袖一抹,眼角刺出一滴水。他听见主公在笑,笑声里露出一丝急。他心里一沉:他,厌了。

——

观星台。红影忽然停。不是被外力停,是自己停。像一个狂奔的人,冲进一堵看不见的墙,胸口顶了一下。他不再享受追的快乐,他在找出口。他在等有人告诉他“怎么出去”。

“厌胜。”郭嘉低声,像把这两个字丢进风里。

夏侯惇的手放在刀鞘上,掌心微汗。他抬头:“现在?”

郭嘉把帕角压得更实,终于抬笔,落下今日第一声可以响遍军阵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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