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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军府。黄月英看着罗盘上的“言路”小灯忽明忽暗。郭嘉闭目养息,忽道:“他停了。”
“谁?”黄月英问。
“公台。”郭嘉笑意极轻,“他在半路停了——不回城,不入阵。停,是他今日最难的决断。”他睁眼,眸色如冰,“所以第四杀,成了一半。”
“只一半?”黄月英挑眉。
“另一半,在主帅。”郭嘉道,“心若不稳,令必不齐。令不齐,主帅便要用‘杀’去补‘令’。杀得对,阵稳;杀得错,心裂。”
他抬手,在盘沿极轻地敲了一下。那一下像把很远的某根弦拨动——南山口的风正从“北”拐向“西”,带着盐霜,在吕布与臧霸之间的缝隙里兜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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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口风一兜,臧霸那一线的哭声与“借路”声被吹得更近。队里有人忍不住回头,有人忍不住把盾稍稍放低了一寸。吕布正想着再压一刀,耳边听见“借路”的声音竟像从自己甲下传出来。他一狠,喝道:“臧霸,斩挡路者!”
臧霸应了一声,刀抬起来,落下去——血不是“敌”的,是“民”的。那块“赈盐”的布牌被血贴在泥里,泥上那一小块盐霜立刻被血水化开,露出黑的泥。泥里,有一只小手。臧霸的眼皮抖了一下。
风把这一下带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有人低低骂,有人低低叹,有人把手握得更紧,也有人手一松。吕布看见了“松”,更暴躁。暴躁不是对臧霸,是对风。他把暴躁按在刀上,刀便更硬——硬到把自己也割了一道。
就在这时,陈宫从侧坡回来。他没进阵,只远远抬手,用力一挥。鼓手会意,虚鼓停,实鼓齐。两种鼓一合一止,阵里的“听”被掐住半口。人一不听,反而清醒了一瞬。吕布借这瞬,硬生生把臧霸那线再扯直。夏侯惇单眼一凛,刀锋一晃,换成了刀背。他不争这一口,他等下一阵风。
“主公!”陈宫隔着风高声,“今日止‘疑’,不止‘阵’!再杀则乱!”
吕布扭头,眼里是火。火里有一丝亮,是“懂”——懂今日的杀不在眼前这几步。他压住刀势,把戟往下一点:“鸣金半刻,换列!”
“诺!”张辽应,臧霸喘,陷阵营像一堵泥上筑的墙,沉沉往前又沉沉往后。夏侯惇闻金退半列,夏侯渊闻金下弩臂。双方像两条在风里握手的蛇,各自留下一点气,也各自收回一点牙。风吹过,带走一些血味,带来更多的盐味。
陈宫这才把马纵近两步。他不说“对”与“不对”,不说“杀”与“不杀”,只说:“今夜,立令:军中不许入城,城中不许出军。钱盐之事,由郡丞总理;阵列之事,由高顺总摄。凡违者——军法!”
吕布盯着他良久,忽道:“你心还在?”
“在。”陈宫答,“但已裂一线。”
他不遮。裂一线,便裂一线。他用“法”去补,用“令”去缠。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今日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风在耳边呼,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自己还未识吕布之时,在兖州小城里做县丞,第一次主持里甲之争。有个老汉递给他一封“血书”,上面写“某某欺我”,血已干。他当时把血书封起,告老汉:“此血非你家人的。”老汉不服,骂了他一街,后来又来道歉,说是隔壁的屠户教他写的。那时他便知,血书最不可信。今日又见血书,他笑了一下——笑自己也差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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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一落,风转成夜里的凉。南山口两军各自收束,谁也不肯先退得太远。白石坡的火痕还在,枯河滩的泽光被月亮挖亮。高顺点名,能应的仍不多,却比午时多了一列。他对每个应声的人点头,对每个未应的人也点头。张辽把左线挪稳,臧霸在黄昏里给每个兵都了一小撮盐——不是吃,是让他们含在舌下。含盐,人就不那么渴。渴少了,心也稳一点。
城里,郡丞把所有灯都关了,只留两盏在堂前。红绳的匣子仍在案上,未开。门外有哭声,有骂声,也有笑声。笑声是茶馆里说起那段笑话,笑完了,还是叹。钱铺悄悄开了半个窗,兑出去一小把铜。掌柜第一次觉得,守规矩比乱来更难。
卫峥站在一处屋脊上,看着整座城像一只背着盐的乌龟,慢慢缩回壳里。他掂了掂手中的马票,忽而把它丢进了屋檐下的黑。他对身边的少年低声道:“记住——杀‘心’要慢,快了,就成‘血’。血太多,会把盐也洗掉。”
少年点头,眼里亮亮的,像夜色里的一点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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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军府后帐。黄月英把罗盘上的“言路”灯按暗。郭嘉闭目,像是睡着了,又像只是把眼里的风合住。他低低道:“第四杀,未杀人,已杀‘心’。公台之心,裂而未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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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黄月英侧目,“你要他碎。”
“今日不碎,明日易裂。”郭嘉笑,“心若今日就碎,吕布反而会‘醒’——醒来只剩刀。刀有时比心难杀。故此只裂一线,最妙。”他轻轻咳了一声,抬手扶住胸口,“明日,杀‘眠’。让这支军,在醒与不醒之间,过一夜。”
“你给这杀取名可曾想好?”黄月英问。
郭嘉看向窗外,“叫‘失眠之鼓’……不,叫‘夜行之影’也可。名字不紧要,紧要的是——风还在。只要风在,他的心,就会一夜比一夜更响。”
他顿了顿,像把最后一个字压在铜上:“第四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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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南山口外。吕布独坐营前,赤兔低头咀嚼。他把方天画戟立在地上,手掌抚过冷铁,像抚一只久战的兽。他知道今天他杀的不多,也知今天他没输。他在风里听见许多话,也在风里把许多话关掉。他不爱风,他爱的是直来直去的铁与血。可世间并非只有铁与血,还有盐、钱、书、印,还有一种看不见的刀,叫“心”。
陈宫走来,站在他身后,什么也不说。良久,吕布问:“你心,还护得住我的令吗?”
“护得住。”陈宫答,“但日后要更难。第三杀坏‘信’,第四杀裂‘心’。再后,怕是要杀‘眠’、杀‘望’、杀‘勇’。每杀一项,人就轻一分。人轻了,刀也轻。主公,轻刀不杀人,重刀会伤己。我们要学着换手——偶尔用‘法’,偶尔用‘忍’,偶尔用‘退’。”
吕布没有答。他把手从戟上移开,握住自己的膝。他的眼里火光隐约,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灯。他忽然低声道:“明日,我仍先登。”
“我知。”陈宫道,“所以我今夜把城里的一切都封死。让你明日,只听一种鼓。”
风迟迟不散。风过之处,有盐霜,有灰,有人心里一道浅浅的裂纹。裂纹不痛,睡下时才会疼。营中渐静,只余点点矛头的冷光。高顺在最深的那处黑里,靠着枪坐下,闭目。张辽在他左三步之处,坐着磨戟。臧霸仰面无言,把一撮盐放在舌下,象皮般的手指在膝上敲着三声一息的拍子。这一夜,谁都不易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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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后,城门下那辆小车悄悄挪走。红绳的匣子仍在郡丞案上,封未动。郡丞坐在灯下打盹,梦里也是风。他梦见自己举着一枚印,印在风里转,转到最后,印不见了,手还在。他惊醒,摸到那匣,心才慢慢落回去。门外的台阶上,有个孩子蜷着睡着,怀里抱着一小包盐。他睡得很紧,像终究找到了一个不会被风吹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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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心裂;风歇,心痛。”这是陈宫在回帐路上对亲兵说的一句。亲兵记下了,他不懂这话,但觉得它像骨头一样实。
远处,有人把鼓蒙上布。有风吹过,也有鼓声泄出,闷闷地,像夜里有人轻轻叩门。
第四杀,落幕于这样一声闷鼓。它没有把人从马上推下,也没有把城墙砸塌,它只是让最硬的心,裂了一线。明日清晨,那条线会更清晰一点。再明日,它会变成一道缝。
而“缝”,是最锋利的刀喜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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