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情之所钟你可以不仅是看着我
“他是这麽说的?”
春日午後明媚的光线里,王怜花原本正读着一卷书,骨节分明的手翻动着书页,另一手持笔批注。他整个人几乎是陷在躺椅里面,姿态慵懒优雅,像一段春日里舒展的柳。
偏唇角若有似无地向上弯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愉悦。
“快别提了。”
刚换了一身浅碧色衣衫的宋雁归头顶撂着块素帕,微湿的墨发已经不再滴水,但蜿蜒的水痕还是洇湿了她肩背後的浅色布料。衣服的主人却压根儿不在乎。
她扯下头顶的素帕搭在肩上,闭上眼,仰面吐出一口浊气,任由窗外泛着清冽气息的春风拂面。
“所以你知不知道他口中的小白到底是谁?”
关七来回车轱辘话和她说了一下午,有用的话没说半句,哦最後倒是莫名盯着她,说自己有个问题要考虑,想清楚了会来找她。
她笑着应好,然後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虽说她的确能以後天生意内劲压制失控暴走的他于未然,乃至平复他混沌一片的脑子,但她感觉自己再待下去,也会跟他一样满脑子只剩“小白”二字。
简直魔音贯耳。
“他的心上人。”王怜花满意地合上书页,搁在一旁,他擡眸看向她,眼尾微微上挑,答得很确信。
“你这麽确定?”宋雁归纳罕:“何以见得?”
难道关七没告诉她却告诉了王怜花?
“他不用告诉我,”王怜花浓密的睫毛微微擡起,他擡眸专注地看向眼前坐在光晕里明亮的姑娘,眼波如深潭:“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笑,好整以暇的笑。自躺椅中悠悠坐直,伸手抚上桌案前的琴弦。
悠扬的曲调,宋雁归听过这首曲子,她重伤濒死的那半年里,他在她榻前弹过很多次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她曾经也听二师兄雪舟弹过,对象不是她,是二师兄在扬州认识的一个姑娘。
她当时在做什麽?好像是被小师姐拉着一块儿藏在枝叶掩映的樟树上,小师姐似乎有些在意底下的两个人,她和她主动说话她都不理,于是那年才七岁大的宋雁归只好专注地抱着西瓜啃。
二师兄的琴弦不知为何错了一个音,恰好她一不小心手滑,瓜皮砸到了他头顶,扣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宋——雁——归!”
那是一贯温和的二师兄唯一一次对她大声说话,虽然顶着她刚啃完的瓜皮很没说服力,她忍住笑,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小师姐早已不讲义气偷跑了个没影。
後来大了些,她在宋辞和赵老头的教导下学会了很多东西,论弹琴虽只会些皮毛,不过至少也懂得了在听人弹琴时不出声打扰。
她默默听王怜花抚琴,千面公子当年琴技贯绝洛阳,说是如听仙乐亦不为过。
都说曲为心声,随心而发,宋雁归恍惚在这曲子里隐隐听出愁肠无限,情思悠悠。
有如福至心灵,她突然于这灼灼春色里想起了这首琴曲的名字。
“这首曲子……是《凤求凰》。”她讷讷自语,迎上王怜花饱含深意的目光,心头微微一跳,伸手摸了摸隐隐发烫的耳垂,她清了清嗓子,想到一种可能:“关七他弹了这首曲子给你听?”
这就说得通了。她暗暗点头。
“铮!”王怜花手下微顿,他笑着,她却从他的笑里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弹这曲子给我听做什麽?”
额……难道不是通过听关七抚琴猜出他的心声的吗?
她打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将推测诉诸于口,赶紧及时住嘴,只因她发现王怜花双眼微微眯起,笑容愈发灿烂。
他往常这麽笑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她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虽然她好像是唯一可能的罪魁祸首。
恰喉咙里一股痒意上涌,她忍不住掩唇咳了起来。
不得不说,“沉梦”的馀毒,每回发作的都很是时候啊。
凝在发梢的水珠因这骤然的颤动坠落下去,砸在绯衣男子的手背上。
他无奈轻叹了口气,掌心轻轻落在她的背脊,轻拍。药还剩一副没吃,这会儿馀毒未清,总得咳出来才好。
她好不容易止了咳,捂脸哀叹:“我发誓我再也不胡乱吃药了。”
虽说成功躲过了一路上的盯梢和麻烦,但一点儿罪没少受。
王怜花发出幽幽一声冷笑,拍抚的动作却轻柔,在她止咳後仍松松环着她肩。就她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这话最多只能信三分。
“不过关七的情况……”她习惯了他的触碰,或者说,她下意识放任了他的靠近。
她只是摩挲着下巴:“你有几分把握?”
“七八成。”王怜花道:“只是需要时间。”关七受伤的时间太久,多久才能完全恢复,他也说不准。
或许几个月,也可能一年丶五年,又或者十年。
“给他下蛊的两个人,就是姓张的那两个,是蔡京的人?”
“是,也不是。”王怜花道:“他们,是方应看的人。”
方应看,神枪血剑小侯爷。被誉为武功天下第一的大侠方歌吟的义子。因方歌吟不意领受皇帝的敕封,但同时又不想彻底得罪朝廷,便由义子方应看进京领了这“神通侯”的虚衔。
与他义父不同,这位小侯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天子跟前是实打实的红人,更别说看在他义父的面子上,江湖黑白两道势力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张氏兄弟当然轻易不会出卖自己背後的主子,但王怜花有的是办法叫他们开口说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