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烛火通明,将殿内精雕细琢的金丝楠木映照得流光溢彩,却丝毫驱不散那深植于帝国权力核心的沉静与威严。
王十三正摩挲着一份由特殊药水处理过、字迹略显斑驳的密报。他的面容,在跳跃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年轻,剑眉星目,皮肤紧致光滑,没有丝毫岁月流逝的痕迹,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偶尔掠过一丝足以冰封灵魂的沧桑与绝对权力浸染下的淡漠。
这份密报,经由帝国纵横四海的快船与精锐无比的驿卒,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最终呈递到他的御案之上。来源是北美洲的一个归顺部落领,内容简短却石破天惊:西北太平洋沿岸,一处蛮荒崎岖之地,有一个汉人名曰朱吉,纠集数个抗拒王化的小部落,建“西海寨”,组“西海联盟”。虽仅几十汉人、两千余土着,乌合之众,然其领朱吉之相貌、气度,竟与帝国海捕文书上通缉了近三十年的前朝余孽——朱瞻基,极为相似。
“朱瞻基……”
王十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出低沉而规律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令天下震颤的笑意。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猛兽终于嗅到了追踪已久的猎物气息时的兴奋与冷酷。
已过去近三十载春秋,他挥师四海,碾碎一切敢于抗拒的势力,将帝国的龙旗插遍每一个角落,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全球霸业。然而,朱瞻基,这个前朝余孽,却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成为他完美功业图谱上唯一一道若隐若现的裂痕。
如今,这道裂痕终于有了弥合的可能。
他缓缓起身,身形挺拔如松,体内磅礴的内力无声运转,使得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微微扭曲。
但抓捕朱瞻基,这件事本身,依旧能给他沉寂已久的心湖带来一丝波澜。
“来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一个聆听者的耳畔响起。
殿外侍立的心腹太监立刻躬身趋入,屏息凝神。
“传旨:北洋水师提督府,即刻调拨‘镇海’级铁甲楼船三艘,精锐水师一营,备足粮秣弹药,十日内于天津卫待命。另,宣锦衣卫指挥使、东厂提督来见朕。”
“奴才遵旨。”太监未有丝毫迟疑,迅退下安排。皇帝陛下虽沿用大明官制,但威权之盛,效率之高,远历朝历代。他的意志,便是帝国的最高律法,不容片刻延误。
王十三踱步至巨大的琉璃窗前,望向窗外无垠的星空。从北京到那遥远的北美西北海岸,即使以帝国如今最先进的蒸汽铁甲船,借助季风与洋流,仍需不短的时日。但他有的耐心。
这一次,他决定亲自前往。
他要的,是亲手终结这段悬念,是亲眼看着那个曾经尊贵无比的对手匍匐在自己脚下,是将“朱瞻基”这个名字,从历史的逃遁者彻底变为帝国荣耀的最终注脚。
海路漫漫,正好用以回味这场迟到了太久的狩猎。
“朱瞻基,或者该叫你……朱吉?”王十三低声自语,眼中的光芒愈锐利,“躲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露出了尾巴。也好,就让朕亲自去北美,为你,也为旧时代,画上一个彻底的句点。”
王十三的旨意迅化为帝国的意志。东厂掌印太监秦子乌,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老太监,恭敬地跪在御前。
“子乌,”王十三的声音平淡无波,“朕离京期间,京城内外,各部院衙门,乃至市井流言,都给朕盯紧了。朕不想回来时,看到任何不该有的动静。若有异动,准你先斩后奏。”
“老奴遵旨!”秦子乌的头深深叩下,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阴冷,“陛下放心,一只苍蝇也休想在京畿之地胡乱飞舞。老奴定让这京城铁桶一般,静待陛下凯旋。”
王十三微微颔,对秦子乌的能力,他从不怀疑。这条老狗或许狠辣,但用来看家护院,清理阴沟里的老鼠,再合适不过。
接着,他看向另一侧肃立的男子。那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形不如其父郭英雄那般魁梧雄壮,眉宇间少了几分悍勇,却多了几分精明与沉稳。他便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郭中华。
“中华,”王十三开口。
“臣在!”郭中华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忠诚与激动。能随陛下远征擒拿前朝余孽,这是何等的荣耀!
“点齐你手下最得力的五百缇骑,备好快船,随朕出征。”
“臣万死不辞!”郭中华抬头,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必为陛下擒获逆贼朱瞻基,以慰家父在天之灵!”他的父亲郭英雄,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便是在与朱瞻基旧部的血战中力战而亡。此仇此役,于公于私,他都誓要争先。
王十三看着这位故人之子,点了点头。郭中华武功或许未能完全继承其父的刚猛无俦,但这份机灵和绝对的忠心,更合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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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太平洋。
帝国的舰队劈波斩浪。三艘巨大的“镇海”级铁甲明轮蒸汽船,黑沉沉的船体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高耸的烟囱喷吐着浓浓的黑烟,混合着风帆,向着北美西海岸高前进。甲板上,精锐的水师官兵和五百名身着轻甲、手持精良火铳的锦衣卫缇骑肃立,杀气盈海。
王十三独立于旗舰舰,海风拂动他玄色的衣袍,身形稳如磐石。郭中华侍立在侧后方,小心地观察着海图与罗盘。
北美西北海岸,“西海寨”。
所谓的“西海寨”,不过是依靠险峻海岸和密林用木头搭建的简陋堡垒。当那三艘如同洪荒巨兽般的铁甲蒸汽船出现在海平线上,喷吐着黑烟缓缓逼近时,寨墙上的土着战士出了惊恐的呼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无需风帆也能疾驰的怪物。
船队并未直接炮击,而是在火铳部队的掩护下,从容放下小艇。王十三一马当先,踏浪而行,竟如履平地,几步之间便已掠过海面,率先登上了岸边的礁石。郭中华率领锦衣卫精锐紧随其后,迅控制滩头,结阵前进,动作迅捷而肃杀,火铳上的刺刀寒光闪闪。
寨门被迫打开,一个头灰白、面容饱经风霜却仍带着一丝残余威仪的老者,在一群汉人和惊恐的土着战士簇拥下,走了出来。他手中紧握着一把磨损严重的腰刀,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一马当先、年轻得不可思议的玄衣男子。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
王十三看着那张依稀还能看出昔日帝王轮廓,却被岁月和流亡生涯侵蚀得沟壑纵横的脸,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朱瞻基,”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海风,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快三十年不见,你老了。”
朱瞻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王十三那年轻面容,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近乎荒谬的不公感仍瞬间淹没了他。再看到对方身后那些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铁甲战士,以及海上那三艘如同移动要塞般的巨舰,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
绝望,如同北地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
然而,帝王的尊严,哪怕只是流亡的、只剩下一座破寨子的帝王尊严,也不容许他跪地求饶。他猛地举起腰刀,出一声嘶哑却决绝的咆哮:“逆贼!朕乃大明天子!众将士,随朕杀!”
他身后那几十个同样苍老的汉人家臣,出了悲壮的呐喊,跟着他们认了一生的皇帝,起了最后的、绝望的冲锋。那些土着战士也被感染,乱哄哄地跟着冲了上来。
王十三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甚至没有动用腰间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