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只见他微怔一瞬。
许是没想到,在上次寄雪斋的事过後再见到他,她还如往常一样说话关心。
他轻轻道了声“尚可”,再没开口。
“表哥,”崔宜萝咬了咬唇,染上几分纠结:“上回的事,是宜萝鲁莽。表哥多次护我,我却那般不懂事。马上我便要出府嫁往程家了,这段时日多谢表哥照拂。”
她一番话说得动情真诚,发自肺腑。话毕後拿起身後荔兰端着的托盘中的酒樽,对向江昀谨:“日後若有能帮上表哥的地方,宜萝在所不辞。今日敬表哥一杯。”
江昀谨漆黑的眸看着她,眼神发暗幽邃,几息後,他到底没拒绝,回身去拿酒樽。
他的酒樽是空的,看上去根本未同人对饮过,带着酒壶只不过是遵循小宴礼节。
崔宜萝微微侧过头拿起酒壶,在江昀谨身後的闻风斟酒前,抢先一步将酒斟入江昀谨的酒樽中,动作行云流水。
哗啦水声轻响。
一气呵成斟完酒,她将酒壶放回托盘,面上笑容未变,轻松又坦荡,根本瞧不出一丝端倪。
“表哥,请。”
崔宜萝微扬酒樽,面前的人却未动,只是垂眼盯着杯中酒水,细长的睫遮住了眼,让人难以窥见他眼中情绪。
他该不会是看出来了?崔宜萝心口猛地一跳,捏着酒樽的手收紧。
但下一刻,男人拿起酒樽,尽数喝下,微仰头咽酒时颈间凸起的喉结滚动。
饮完,他看向崔宜萝,酒樽微微倾斜,给她展示他已饮尽,这是世家交际中的礼节。
方才她还在担心他看出端倪,可他真的利落饮下的这一刻,崔宜萝心却莫名更沉。
她再没回头路了。
江昀谨喝完,就轮到她了,她看着酒樽中澄澈剔透的酒液,眼底晦暗不明。
她掐了掐掌心,沉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般地缓缓端起酒杯,迅速仰头饮下。
崔宜萝不常饮酒,一饮下腹中便灼烧了起来,可面前的江昀谨却仍不动如山,她目光更沉了几分。
只一杯酒的药量,不会对他无用吧?
但事已至此,她只得继续实施下去。
“表哥,那我先走了。”
待会见。
江昀谨低低嗯了一声。
四散的天光昏黄,天色渐渐擦黑,郑国公府的仆从四散拿着蜡烛,一一将灯点起。
崔宜萝回到了亭中坐着,烛光照着她的侧脸,竟勾勒出几分凌厉来。
药性已有些起来了,她浑身开始发软,她看向荔兰。
荔兰会意,不动声色地挪到亭外,随後快步离开。
荔兰走了有一阵子,掐算着时辰,崔宜萝理了理裙裳上的白玉菡萏禁步,缓缓往後林人迹稀少的幽径中走去。
那头的荔兰没想到,自己竟没多久就寻到了人,就在亭子後头不远的假山处,远不如午後那次寻人费力。
闻风陪主子在假山後坐了一阵,只见荔兰奔得满头是汗,满脸焦急,就要落下泪来:“大公子,不好了,姑娘被楚家公子的人带走了!”
闻风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楚大公子?”
荔兰忙点头,掩饰着心中的紧张,看向端正坐在石椅的男人。
只见他眉头微皱,看上去神色如常:“带路。”
荔兰心里一个咯噔,除了他原本清凌的嗓音带了点低哑,就没有任何发药的迹象,莫不是饮得太少,药不起作用?那她家姑娘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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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宜萝掐着掌心,忍着酸软沿着幽径前行,天色幽暗,越往前行,石灯烛火都变得稀少,撞见的人越来越少後,四周偶闻几声蝉鸣,寂静得骇人。
崔宜萝特意放慢步速,故意扶墙而行,似乎药性已发到了极致,她无力抵挡。
在四周彻底无人後,一个婢女从拐角转出,带着两个侍从拦住了去路。
婢女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崔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崔宜萝後退一步,却是无力,因药性而染着红晕的脸上露出惊慌:“你们要做什麽?”
婢女神情骤然变得狠厉:“崔姑娘可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命办事,若姑娘不从,只好得罪了!”
说罢,身後两个雄健的仆从立刻阻住了崔宜萝的退路,伸出手就要来强行抓她。
就要挨到她的那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痛呼。
“啊——”
一道玄色身影闪出。
却是元凌。
崔宜萝踉跄後退几步,支撑不住地撞到身後的石墙上,扶着石墙堪堪站稳,随着动作,腹中裹起一团火直冲而上,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她没想到自己对迷仙引会如此敏感,药效竟比常人发作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