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大房的管事果真将账房的钥匙交给了崔宜萝。
“夫人,这几日先容小人带着夫人打理,若夫人得闲,可去铺头中看看。大公子的意思是,此後都由夫人全权打理,小人从旁协助,若夫人有不清楚的地方,可随时问小人。”
崔宜萝笑道:“今後要劳烦刘管事了。”
说罢看了眼荔兰,荔兰立刻上前给出一锭金子。
刘管事却未接,恭谨笑道:“夫人客气了,小人为大公子办事多年,大公子亦不曾亏待过小人,如今娶了夫人,将账务交接给夫人是小人分内之事。”
对于刘管事的推拒,崔宜萝也不意外,江昀谨清风亮节,他院子里的下属自然也是清正之辈,推拒并非拿乔。因此她也就让荔兰将金子收了回去。
“听闻夫人还未出嫁前就已打理过几家铺子。夫人灵心慧性,想来不出一段时日便会得心应手。”
刘管事说完,便拿起账本边翻边同崔宜萝介绍。
崔宜萝却是笑意几不可察地凝住了。
她似乎从未同江昀谨说过她打理过生母留下的几家铺子,江昀谨又为何会知晓此事?还是说,刘管事并非从江昀谨那头听来的。也并非毫无可能,毕竟她要嫁入江家,江老夫人肯定派过人去宁州查探过她的底细,知道这事倒也合情理。
崔宜萝心中转过几转,收回思绪,跟着看起账册来。
大房其下果真家业无数,崔宜萝从前看着江昀谨克己的模样,从未想过他账下竟会有这麽多钱财。
账目纷繁看得她双眼酸涩,晚间用过膳後,又命人将账册和纸笔算盘都搬入房中,借着卧房内的烛光看了起来。这一看就看过了时辰,她本估算着在江昀谨快回前将安寝,怎料竟忘了。直至卧房门扇开合声响起,她才恍然回神。
颀长的身影缓缓地映上竹帘,崔宜萝盯着那道清晰的影子,他似乎有些犹豫,但许是念着夫妻间的相敬如宾,修长的手指轻拨开竹帘,竹帘後俊美无俦的脸缓缓露在烛光下。
崔宜萝自小就将面上功夫做得驾轻就熟,见他拨开竹帘进来,也就挽起婉柔的笑:“夫君回来了。”
“嗯。”
江昀谨走近,目光从堆在案上丶地上织花毯上的账册上掠过,难得地开了口:“若有不明白的,问刘管事便好。这五年来账目都是由他打理,从前他也一直从旁协助。”
江昀谨似乎真的直接放权让她打理事务,崔宜萝忽有些动摇,他之前莫非当真因事务繁忙这才忘记了这事。
“宜萝明白。”
崔宜萝心中松了些,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命人擡水进来。”
“等等。”
在擦袖而过时,他忽然唤住了她,他漆黑的眼盯着她的脸,令崔宜萝轻微一顿。
“夫君?”
他仍盯着她的脸,垂在腿侧的指尖微微一动,但最终也未有什麽动作,崔宜萝等了几息,才听他轻轻开口道:“你颈间沾了墨。”
虽只有一点,甚至没有一个米粒大,却在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格外的明显。
崔宜萝一怔,随後勾了勾唇:“我自己看不见,夫君可否帮我指一下?”
卧房内的光在深夜中现出几分柔和,男人眼底沉了沉,随後轻轻擡手,修长的指虚虚握拳,大拇指轻轻地按在了她的颈侧。
他深夜归来,身上带着凉意,手指也有几分冰凉,抚上她温热的肌肤时,崔宜萝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下。
稍稍用了些力,那墨痕就消失了,黑墨化在了江昀谨指上。
崔宜萝淡淡笑道:“多谢夫君。”
“嗯。你先安寝吧,我去唤人擡水。”
崔宜萝看账看了一日,难免疲乏,自然不会拒绝,应下後便往拔步床走。
江昀谨眼神深了深,转身将竹帘掩好,去唤小厮擡水。
水声响过後,崔宜萝自然还不能入睡,即便她已困顿不堪,她敏锐地察觉到江昀谨在浴房前又停了一停,但很快就将灯烛熄了。
她忽而扬了扬唇角,眼中染上几丝兴味。她微侧过身子,如昨夜一般半背对着帐外。
身後掀帐而入的男人气息沉了沉,随後动作极轻地掀被躺下。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崔宜萝起了个大早,不过江昀谨自然比她更早,用过膳後,依惯例她要去向江老夫人请安,但没想到今日在她去请安前,老夫人倒提前派人来了。
明姑面上笑意淡淡,眼中冷着,“少夫人,老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