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个用词有些古怪,像是他已经喜欢了她很久一样。
但他後头说的话,又将崔宜萝的注意力彻底拉走。
屋内刻着缠枝莲纹的蜡烛爆出一朵灯花,填满了寂静的空档。
崔宜萝拉过他的手,按在她的心口上,大掌炽热,可以最贴切地感受到她皮肉之下的心跳。
她眨了眨眼:“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有没有你?”
江昀谨先是顿住,随後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按在她心口上的手指微微打颤。
崔宜萝直想笑,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手握重权的中书令,此刻却像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他目光直白赤裸,崔宜萝反倒下意识地想退缩,心跳也越发快,硬撑着板着脸道:“所以,你别再整日挂念着元凌了。”
他看着她,眸中迸出笑意,如火树银花,吻落下来时含糊地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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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泉行宫回来,年节刚过,朝中有许多事需操持,江昀谨登时比往日更忙,虽雷打不动地按时下值,回府陪她用晚膳,但往往要在书房务公许久,崔宜萝虽一道待在书房内看账本,但并未和他一块熬,到了时辰便回房沐浴安置。
他送的那盏琉璃灯,也被点燃了挂在床头,仿佛将所有阴暗驱散,给予安稳的力量,她倒还真好睡些许,但到底不如江昀谨在时安稳。
转眼便要开春,这日崔宜萝前去华明阁做几身春裳。
路途中,马车倏地停了停,随後又如常跑动起来。
荔兰看了眼窗外解释道:“姑娘,是有个商人挡了路,看打扮是南疆来的,已经离开了。”
崔宜萝应了声,并未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
进了华明阁,阁中的小婢子将她引入雅间,路途上看了眼崔宜萝今日的穿着,目光定在了她绣着连翘的披帛上。
崔宜萝问道:“怎麽了?”
那小婢子自知失礼,忙道了声歉,解释道:“江令公为夫人定做的这条披帛当真好看,那日江令公来时婢子在旁帮掌柜记录布料和样式,是以方才一见到夫人就认了出来,便多看了两眼。”
小婢子并未察觉到崔宜萝神色间的怔愣,继续慨叹道:“夫人与令公感情真好啊。”
崔宜萝却脑中空白了一瞬。这披帛是她在光华寺大火中焚毁又重做的那条,但当时分明是她亲自来重新定做的,怎麽成了江昀谨定做的?
她忽而记起那日他与掌柜话语间的异样。
他显然是吩咐了让掌柜瞒着她,若不是她又亲自来定做,那披帛只怕会以其他人的名头送到她手上,她亲自来定做,反而察觉不出其中端倪,才会在今日小婢子无意说漏才知道此事。
可那时,他还对她冷冷淡淡,甚至斥她没有规矩,唤她崔氏,怎麽会做这样贴心的事?他总不能在那时就对她生了情意。
江府在华明阁有专属的雅间,小婢子将她带入雅间後,便去帮助掌柜拿布料册与绣样册。
荔兰看出崔宜萝的心不在焉,“怎麽了,姑娘?可是这婢子有何不妥?”
崔宜萝摇了摇头,忽闻屏风後有几声响动,随後屏风上映上一个瘦弱中年男子的身影。
荔兰吓了一跳,喝道:“谁!来人!”
崔宜萝忙去抽腰间的匕首,将荔兰护在身後。
只见屏风後忽然冲出一个男子,面色苍白,握着匕首冲来的脚步也带着虚浮,但眉目之间却带着鱼死网破的疯狂,几息之间便要冲到崔宜萝面前。
男子本就是强弩之末,还未近身崔宜萝三步内,便闻门窗被踢开,霎时之间被窗外闯入的护卫们制住。
男子虚白的脸上写满了不甘,被护卫死死压制在地,也用尽了力气挣脱,看崔宜萝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程义?”
在看到屏风上身影的那一瞬,崔宜萝脑中闪过几个人影,但没想到是程义。
程义自从在夏狩时被萧铮的人放野兽伤了後,便一直卧病在床,後来江昀谨以许大夫医治程义为条件,换程奉和她退婚,但许大夫似乎也未将程义医好,他仍旧三天两头地便要告假,于是在程奉被楚恪的马踏伤以致残废後,程家彻底一落千丈。
程义被压倒在地,嘶吼道:“贱人,我要杀了你!”
崔宜萝懒得听他的污言秽语,给护卫使了个眼色,让把人押送官府,交由京兆尹处置。
程义被押着起身,还在不停挣扎,眼看就要被押出雅间,不管不顾地开始怒吼辱骂:“贱人,如果不是你,我爹怎麽会变成残废,我又怎麽会丢掉官位,你真是个毒妇!□□!”
崔宜萝皱眉,让护卫停下。
程义见状,脸上浮起痛快之色,三角眼越发狰狞:“被我说中心虚了?”
崔宜萝只道:“说清楚。”
程义吐了口唾沫,立刻被护卫拉开,那口唾沫并未碰上任何人,但也实在叫人恶心,荔兰嫌恶地皱紧了眉,崔宜萝使了个眼色,程义立刻就挨了护卫一巴掌,右颊高高肿起。
他口中因那巴掌溢出了血,却恍若不觉,忽而呵呵笑了几声,眼中闪烁着疯狂,“你装什麽呢,你不是早在成婚前就与你那表哥媾和在一起了吗?你可真有本事啊,一边勾搭我父亲,一边暗中和江昀谨□□,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