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顿时慌了手脚:「怎麽了?你……你别哭呀。」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玄尘再难忍耐,投入林清怀中便抱着他抽泣起来。
林清被他哭得心都要揪起来了,自打将林玄尘带出明渊山庄以来,还从未见他如此哭过。不知道他为什麽突然如此伤心,只能猜测他不想去杨伯伯家,林清刚想妥协说「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不去了」,就听林玄尘哽咽着说了句:「好。」
林清疑心自己听错了:「嗯?」
林玄尘止住哭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声:「好。」
杨伯在旁也是无措,看他不哭了,这才舒了口气。
林清挠了挠头,他也不清楚林玄尘这是怎麽了,只能尴尬地向杨伯解释:「我弟弟他……有起床气,让杨伯见笑了。」
杨伯倒不觉得奇怪,呵呵笑道:「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睡醒找不到妈……」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住了嘴。
真该死啊,自己怎麽能在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面前提「找不到妈妈」。
不过这句话倒是让林清恍然大悟,原来林玄尘是想妈妈了。於是便也没有深究下去。
杨伯家并不在云城城中,而在邻郊的白沙镇。镇子不大,总共百十来户人家,白墙黛瓦掩映在青山翠林中,宛若世外桃源。
杨婶前几日便收到了口信,知道丈夫今日归家,於是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见丈夫不光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不由诧异:「老杨,这是?」
杨伯道:「这是我路上结识的小友,着实有缘,来家里住几天。」
林清牵着林玄尘向杨婶行了一礼:「拜见伯母。」
杨婶笑道:「哎呀,拜什麽拜,不用拜。看这俩孩子,长得真好,一个比一个俊俏。」
杨伯道:「老婆子,别愣着啦,快去给孩子准备吃的啊。」
「哎,哎!」杨婶连声应了。
杨家住在镇西头,院子有两进,前院养鸡,後院种菜,都被杨婶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显杂乱;中间是两层的小楼,在这个不算繁华的小镇上独树一帜,看来杨伯这些年闯荡确实挣出了不小的家业。
杨伯热情地把人往屋里带:「来,来屋里坐。」
刚坐下,杨婶便端上了瓜果茶点,对林清道:「老杨也是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没个准备。都是自家种的,莫要嫌弃。」说着拿了盘中最红的果子递给林玄尘,「小娃娃,给,吃这个。」
林玄尘不知是认生还是怎的,没有动,而是看向了林清。林清便替他接了,道:「伯母哪里话,是我们贸然前来,打扰了。」
杨婶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打扰,我高兴还来不及哩。家里房子多,你们就在这儿住下,住多久都成!」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於是林清和林玄尘便住了下来。
杨氏夫妇待林清两人极为热情,尤其是杨婶,不仅每天变着花样给两人做好吃的,还从杂货铺子搜罗各种新奇玩意儿,来逗林玄尘开心。不过林玄尘始终不爱说话,对那些玩具也兴致缺缺,只是终日黏在林清身边,片刻不分离。许是从老杨那里听说过两人的「身世」,杨婶也不以为忤,反而对两人加意心疼,分外怜爱。
一晃几日。
这天,林清陪老杨在院中下棋,林玄尘照例依偎在林清身边。
忽听得墙外吵吵嚷嚷。
林清抬头,便看到墙外晃晃悠悠地飞过一只蝴蝶样式的纸鸢,忽高忽低,摇摇欲坠。
林玄尘也怔怔地看着那只风筝。
一女童的声音道:「不对!你要收线,收线!不然风筝要掉下来了!」
又有一男童的声音:「收线风筝还怎麽飞高啊,要放线。哎呀,风筝要掉了,快跑起来——」
话音刚落,那只纸鸢就一头栽了下来,落在院中的树上,线还缠上树梢绕了两圈。
「糟了!」
几个孩童在墙外杂乱地惊呼着,然後便是踏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杨家敞开的大门旁探出一只小脑袋。
两只。
三只。
三只脑袋叠在一起,眼睛滴溜溜地往院中看。
是和林玄尘年纪一般大的几个小孩。
杨婶此时不在院中,杨叔常年不在家,几个小孩对他不熟,旁边是更加不认得的林清和林玄尘,於是几人怯怯地扒着门边,都不敢进来。
林清站起来,一个飞身就上了树。
「哇——」
小孩们仰着头惊叹,俱都张大了嘴合不上。
林清解开缠成一团的风筝线,从树上飞下来,抖了抖袍袖上的落叶。
「风筝要一收一放才能飞起来。」林玄尘忽然道。
「咦,你会放风筝?那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先前开口的那女童道。
林玄尘自然是会放风筝的,每到春天,阿娘都会拉上他一起放风筝,他握着引线在前边跑,阿娘举着风筝在後边笑着追,然後在适当的时候松手,风筝就会飞起来,他拉着引线一收,再一放,风筝就会越飞越高丶越飞越高……
林玄尘垂下头,没有回应。
面前突然一片色彩斑斓。
林清将风筝递到他面前,笑着道:「去和他们一块玩吧。」
林玄尘捻着自己的衣带,犹豫了半天,最後还是接下了风筝。他拿着风筝向小孩们那边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去看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