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别生气,明天我就去试用一下,然后写一份体验报告给你,嗯,保证不少于五千字。”
扎瑞尔“噗”地笑出来,“谁要你写甚么体验报告,”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你。”
“嗯?”
“你是不是快要触摸到第八层魔网了?”
“还差一点,”说到这个,琼恩也有些得意,“不过已经影影绰绰有点感觉,应该快了。”
“上次分开,也就一个多月吧,你的进步很明显,看来这段时间很努力,”魔姬说,“你认识到『力量』的重要性,我很开心,但你在『心态』上,仍然没有进步,这是个很大的隐患。”
“这个,”琼恩颇有些不以为然,“我现在的心态有甚么不妥吗?”
“不妥,就从莎琳娜这件事,便可以窥见一斑,”魔姬说,“你潜意识里,还是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别人的评价,哪怕她只是一个任你予取予求的玩具,你都不想让她觉得你很恶劣。你希望别人喜欢你,对你有正面肯定,你顾忌别人的感受,在意别人的需求——这些都很不妥。”
“……”
对扎瑞尔的评价,琼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心里是颇不服气的。
扎瑞尔是大魔鬼,虽然对他好得没话说,但本质上绝非良善之辈,她的想法如此,琼恩能够理解,但很难认同。
琼恩自己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人,至少和地狱魔鬼还是有区别的。
他心里想甚么,扎瑞尔自然清楚,她叹了口气,“我是怕你重蹈覆辙。力量并不是关键,琼恩,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能够真正威胁到你的人,这世界上寥寥无几。心态才是问题所在,你之前就是毁在这上面。”
“不对吧,”琼恩忍不住质疑,扎瑞尔所说的“覆辙”,显然是指他上辈子,作为奇械师的那一世,“虽然我自己记不起来,但就听你描述,我以前正是一个狂妄自大丶目空一切的家伙,从来不顾忌别人感受,从来不考虑别人心情,我行我素,横行无忌——完全具备你说的那些『正确』心态——然后我就被干掉了。”
扎瑞尔摇摇头,“我问你:你爱我吗?”
“当然爱。”
“艾弥薇呢?”
“也很爱。”
“如果某一天,必须在我和艾弥薇之间选择其一,放弃其一,你会选择谁,放弃谁?”
琼恩苦笑,“你怎么也问这种问题,我以为……”
“我不是那个意思,”扎瑞尔说,“我只是说,你应该毫不犹豫地回答,选择艾弥薇,放弃我。因为虽然你两个都爱,但相比起我,艾弥薇还是更重要一点。”
“……这是甚么意思呢?”
“爱有等差,有高下,有多少,想平等地爱每个人,结果就等于每个人都不爱,”扎瑞尔说,“你必须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不重要,可以放弃的,哪些人是相对重要的,以及哪些人是极其重要的。该选择的时候,就要选择,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艾弥薇比我重要,所以如果我和她发生冲突——当然我会尽量避免——你就应该立刻做出决定,选择她,放弃我。如果你犹豫不决,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这个我做不到,”琼恩说,“你说我心里觉得艾弥薇比你更重要一点,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艾弥薇当然对我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我没办法做这样的比较。”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身边的女孩子又多,而且还会增加。你若不能调整心态,继续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最终会把她们都惹恼的。”
琼恩觉得事情并不像扎瑞尔说得这么严重,而且现在身边就有五个女孩子,不也都相处得不错么,看起来挺和谐的。
但他也不想和扎瑞尔继续争辩,“就算这是个问题,但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感情生活,与我的未来无关吧。”
“她们就是你的未来啊。”
“……”
“我无法预见未来,但我能看见命运的痕迹,”扎瑞尔说,“你所遭遇丶所爱慕的那些女孩子,她们的命运已经和你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无法分离。你是她们的未来,同样,她们就是你的未来。我能看到你们的命运之线,它很漂亮,很美丽,但……我同时看到了很多阴影。”
“阴影?”
“那是不祥的预兆,但尚未成为现实,”扎瑞尔说,“我看不清楚,只能隐约感觉一个关键点,就在于渡过那条河。”
“哪条河?”琼恩问,“蜿蜒河?”
“嗯。”
琼恩此行的第一个目标是迷失森林,在恩瑟境内,渡过蜿蜒河便到了。
“你是说我一旦进入恩瑟境内,就会有危险?”
“不是危险,不仅仅是『危险』那么简单,而是……”扎瑞尔似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很难描述,我看到的是,你的命运之线上,爬满了阴影,它们就像冬眠的蛇,现在对你没有甚么威胁,但在你渡过那条河之后,它们就会纷纷苏醒过来,啃啮你,将毒液注入你的血管,给你带来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
“甚么不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能感觉到的是:你若是留在彻森塔,将会一切平安,这里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人,也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事情——或许你会遇到一只虫子,但那只是一个小玩偶,对你造不成甚么伤害。这里就像是一个浅浅的海滩,风平浪静,偶有波澜,不足为惧,若是继续往前走,海面下暗流涌动,不知道甚么时候就会掀起惊涛骇浪,”她犹豫了下,“我看不清楚会发生甚么,但可以肯定你绝对不会希望它们发生。”
“那么你是建议我不要去恩瑟?”
魔姬摇摇头,“命运就是命运,会发生的终将发生,该面对的终要面对,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所准备。”
琼恩还想问甚么,魔姬举起一根手指贴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时间到了,我真的必须走了,”她悄声说,“别担心,有我在,一切终将结束,一切都会变好的。”
黑暗和晕眩的感觉同时降临,然后琼恩醒了过来。
他仍然在山洞中,女孩子们在身边沉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方才的一切彷佛只是一场梦,然而琼恩知道并非如此简单,他抬起右手,发现一枚金色戒指正静静地戴在无名指上,在黑暗中发出冷冷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