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获得奖赏,不过是在死后,”唐琦拉说,“使者以自己的躯体作为容器,承载神王返归凡间,灵魂则会永远留在冥界。所以,永别了,兰尼斯特小姐,请代我向令弟丶梅菲斯小姐丶凛小姐问好,感谢他们的慷慨帮助,若非如此,我是无法完成这个法阵的。”
“或许你不必感谢。”珊嘉说。
唐琦拉没有听懂少女的话,但现在他也无暇多想。
法阵的光一波又一波地涌起,越来越亮,龙后的庞大虚影已经快要凝聚成实体,催促他完成仪式。
唐琦拉深深呼吸,平缓激动的心情,开始准备诵出最后一段祷文。
他是察斯萨教会的暗祭,资历极深,能够接触到所有的机密资料丶封存档案,虽然没有去过中土,但在辛巴城也曾经和一些中土牧师交流过,眼界比教会里那些愚昧顽固的同僚要强多了。
经过长期的研究和思考,他终于确认:几百年来,教会一直尊奉丶崇拜的红龙王,根本就是个伪神,它实际上是龙后提亚玛特的一个神相。
在认识到真理的第一个夜晚,龙后降临在他的梦中。
龙后肯定了他的发现,并授予他一个秘密任务。
按照龙后的指示,三年前,唐琦拉随伊森一起来到圣渊城,在红龙神殿的储藏室里找到了这个魔法阵和相关笔记,还有一柄蛇杖。
据龙后所言,用这个魔法阵,可以召唤她降临凡间,而蛇杖则来自冥界,曾经是冥神之物,它能发出破坏力极强的光束,也能将信徒的信仰丶崇拜转化为力量储存起来,用于推动法阵运行。
唯一的麻烦是,魔法阵是残缺的,需要修复才能使用。
唐琦拉对魔法仅仅略通皮毛,他向一位恩瑟的朋友寻求帮助,修复了部分法阵,但却在最后阶段出现意外,失去了联系。
幸好,在龙后的指引下,琼恩丶梅菲斯等人来到了圣渊城,解决了这个难题。
想到梅菲斯,不知为甚么,唐琦拉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第一次见到梅菲斯和凛是在辛巴城,这点他记得很清楚,此前肯定没见过,至少他没有任何记忆,但每次看见少女的脸,他就总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彷佛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见过非常相似的面容,再去想,却又甚么都想不起来了。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龙后即将降临,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唐琦拉先生,”法阵外,那位美丽的黑发少女忽然说,“我建议你还是停下来比较好。”
“为甚么呢。”
“或许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位预言师,”少女很认真的说,“在你头上,我看见刃星正在冉冉升起,这可不是甚么吉兆哦,预示你今日将会诸事不宜。如果强行坚持的话,我相信你最终会失败的,而且会失败得很难看。”
唐琦拉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少女。
“神啊,请聆听你忠实子民的呼唤,从你的宝座上苏醒。”
“神啊,请重拾你的盾与长剑,我已将它们擦拭一新。”
“神啊,请跨上你的坐骑,倾听那战鼓在天空中轰鸣。”
“神啊,请张开你的光辉羽翼,再一次降临这美丽的凡尘。”
唐琦拉念出最后一段祷文,看着四面八方用来的光将他完全吞没。
他大笑起来,感觉到光透过自己的身体,冲刷着每一寸血管,像是把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清洗了一遍。
“来吧,”他心想,“来吧,龙后,借助我的身体重生吧,让我与你永远融为一体。”
然后光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怎……怎么回事!”
唐琦拉莫名惊诧,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珊嘉在法阵外却看得明白,那只蛇形巨兽——那正是上古神王提亚玛特的本相——已经张开大口,即将将唐琦拉吞噬,却在最后一刻像是遭遇重击,五个头颅一齐垂下,然后整个身躯都爆炸开来,崩碎成无数金色的光点,漂浮在法阵中。
唐琦拉自己看不见巨蛇的崩溃,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法阵明明已经即将完成,却在最后关头突然逆转。
巨大的反冲力将他击倒了,他的眼前是一片血色,甚么都看不清,他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全身麻痹僵硬,完全无法动弹半分,但意识仍然清醒。
有人走到身旁,“唐琦拉先生,”那是珊嘉的声音,“你还好吧?”
唐琦拉想说话,刚一张嘴,一口血就涌了出来,将他所有的疑惑都堵了回去。
“别激动,唐琦拉先生,过分激动对身体不好,”少女柔声说,“虽然你好像快要死了。”
“你……你怎么知道……”
“告诉过你,我是个预言师嘛。”珊嘉说。
唐琦拉还待再问,忽然脖颈上挨了一记重击,立刻晕了过去。
“抱歉。”珊嘉说,让秘偶把唐琦拉拖到旁边,然后走到魔法阵中,在最中心的位置寻找片刻,将一个隐蔽的符文抹去。
原来那天夜里,大家发现唐琦拉的这个魔法阵和之前遇到过的“化身”有相似之处,猜测这其中有甚么问题,怀疑唐琦拉意图不轨。
琼恩是建议不要再修复法阵,修复了也不给唐琦拉,梅菲斯认为无此必要。
珊嘉则是觉得人不宜轻易失信,但还是应该有备无患,预防万一,便私下找到维若拉,让她在法阵图纸上做了一处小小的改动。
这个改动很不容易,既要不显得突兀,让人看不出来,又要起到阻断法阵运行的效果——是阻断,而不是单纯的破坏,而且要在最后关头才发挥效果,免得被人提前察觉,最后还要容易改回来。
若不是维若拉,一般巫师还真没这个本事。
珊嘉的打算是见机行事,若是唐琦拉并无恶意,便在最后帮他改回来;若是他不怀好意,自然就要让他自食其果。
她抽出长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被秘偶打晕的唐琦拉忽然动了一动,然后睁开眼睛,慢慢爬了起来,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溢出,他却彷佛全无所觉,眼中一片迷茫,脸上漠无表情,手中仍然握着那柄蛇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