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正在燃烧的城池,通红火光直冲天际,惨叫与悲鸣不绝于耳,即使距离遥远,强烈的炙烤感仍扑面而来,好像要将眼睫眉毛都烤焦一般。
风雨将至,黑云密布下,城内的情况看不真切,远远看去,只能望见源源不断有成千上百具白色骷髅奔走攀爬于其中。
亡灵攻破了这座城池。
身后好像有人,那种被强烈注视的不适感很早就有了。
那阴暗视线如缓慢吞吐的蛇信,令人不适,后背也止不住的发毛,想逃离,身体却僵硬得像是石头。
无法转头,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法做到。
在燃烧的火海中,许知言第一次看到了那些诡异笑着的亡童,以及他们怀中抱着的那些熟悉头颅……
从这个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身体不知怎么了,沉得厉害。
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皮,许知言看到的却是一片陌生:陌生的床,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
唯一不陌生的,是床边照顾他的人。
米勒趴在床边睡着了,他脸色苍白了不少,也疲惫了很多,所以才累得坐着也能睡过去。
房间里很黑,只有床头柜前点着一支不那么明亮的羊油蜡烛,随着蜡烛的燃烧融化,羊类特有的膻臭味若有若无,不时搔动鼻腔。
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黑夜之下积雪深厚,米勒却衣着单薄。
极力压抑住内心中还挥之不去的颤栗,许知言在床上坐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张开掌心一看,全是冷汗。
手指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就算极力压下也无济于事,梦中的一切现在也历历在目,彷佛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即使他才是第一次做这个噩梦,可那种被第三者强烈注视着的感觉太熟悉了。
他已经经历了至少十万遍。
暗叹了一口气,他将被子轻轻盖在米勒身上,蹑手蹑脚下了床。
很奇怪,身体怎么这么重,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手脚也不太协调,每走一步都要摇晃一下,停歇一下,靠着墙壁喘气休息。
他好似走在轻飘飘的云间,周围的事物都不那么真切了。
好不容易来到房间门前,却在拧动门把手的瞬间被另一只手抓住手腕,“不行。”
许知言转头去看,这才发现米勒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现在就站在他身后,眼神凝重地望着他,“现在不能出去。”
“为什么?”
这是许知言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却沙哑得让他本人都认不出来。
喉咙好干,粘膜好像都粘在了一起,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了一个来回。
疼,极其的疼,疼得很不正常。
虽然是米勒主动抓住了那只手,但是当意识到掌心处传来的那阵陌生温度后,也是他最先像被滚水烫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他的动作说不上自然,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而后,以两人都同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这阵尴尬才稍稍缓和了点。
自那晚在长桥的谈话过后,两人的关系就出现了一点细微却难以忽视的变化。随着时间流逝,变化不仅没有消失,还越来越明显。
这里好陌生,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在许知言扶着发疼的额头时,米勒也将他扶到床边坐下,并放轻声音问他:“老师,你还记得睡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让许知言欲言又止,但是在看到米勒的脸之后,还是闭上了嘴。
他这份异常米勒看在眼里,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贴心的没有追问。
在为他披上毯子的同时,米勒也解释了现在的情况,“你已经睡了整整三个月。”
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也再不是圣城,而是卡梅尔王国王都内的难民区。
原本米勒以为许知言会面露惊讶,毕竟一觉睡了这么久,任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很神奇,许知言非常镇静,眼底一点惊讶之色也没有,反倒是突然苦笑了一下,“才三个月吗,我还以为是十万年呢……”
米勒望他,心底总感觉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十万年是指?”
许知言却只是摇摇头,眼神也有些不自然地躲避,“之后……之后我再给你说吧。”
他不愿意说,米勒也不会多问,起身去储水的陶罐里倒了点水,回来后,他递上一杯带着点些许浑浊的水,“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你身体还虚弱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