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爬上那座“金字塔”后,许知言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两条腿沉得像灌了铅,往里扎根钢针都没有一点知觉。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累成这样的人居然只有他一个,其余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淡定模样。
就连不是体力派的安利亚,也强装出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
上来后才发现,原来那位将他们找来的奥德里维奇红衣主教也在上面,现在正站在床前为床上的人祈祷。
见神佑骑士带着终于醒来的许知言来到这里,他擦去眼角泪水,先是一阵带着无限辛酸的感谢,然后让出了位置,并嘱咐神佑骑士:“孩子,便由你来说吧。”
神佑骑士眼神低垂,点了点头,低声应下了。
米勒注意到,自从上来后,神佑骑士的情绪就发生了明显变化,不知为何,眼神中充满悲伤和愧疚。
往后一看,米勒发现安利亚的视线也定格在神佑骑士身上,应该是也看到了这一幕,所以现在眉头微拧,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许知言没注意到这件事,因为刚上来,他就被“金字塔”上摆放着的这张面积巨大的大床吸引住视线了。
他看得呆住了,手里的碗都差点摔落,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总裁都要在上面助跑十米才能睡在中央的豪华大床吗?
真不怪他见识少,谁知道教皇的小日子原来过得这么好,不只房间是最大的,床也要睡最大的,难怪在西方幻想的文学作品里,教廷一般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邪恶反派。
床前有白色纱幔遮挡,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许知言只能隐约看到床中央有个人影,然后很安静,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了无生气的尸体。
说真的,这一刻许知言突然深刻体会到民俗文化的不同了:眼前这张大床,从纱幔到枕头到被子到床单,全都是白色的。
这死白死白的床上四件套多少有点不吉利,像在办追悼会一样,可在这个世界好像都是贵族和王族才能使用这样纯粹的白色。
这也是身份高贵的象征。
当轻纱床幔掀开,教皇的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许知言探头瞄了一眼,很快便面带疑惑地收回了视线,心想难不成是自己认错了人?
因为他分明看见,床上躺着的是个眼角眉梢都还残存些许稚气的清俊青年,面色苍白带有病色,留有一头浅金色柔顺长发,明显有点年轻过头了。
在许知言的印象中,教皇都是些又坏又奸的干瘪老头形象,此刻突然见到这带着忧郁气息的病色年轻人,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反复看了好几遍都还是不敢确定,“……这个人……不是,这位大人就是你们的教皇陛下?”
他面色沉重的模样把在场众人都弄得心里一咯噔,尤其是那五位枢机院黑衣主教,此刻都是提心吊胆,“难不成先知发现了什么线索?”
“啊?线索?这倒没有。”许知言很实诚,“只是想感叹一句你们家教皇保养得真好,一点都不显老。”
五位黑衣主教一时间面面相觑,然后,对许知言的印象迅速跌落谷底。
哪有先知会这么年轻就不说了,言谈举止还这么不严谨,没有一点先知该有的学识渊博样子。
有人用带着责怪的眼神望向神佑骑士,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带个神棍回来。
神佑骑士见状,便开口为许知言解释,“先知误会了,陛下今年才二十有四,正是年轻的时候。”
作为曾被圣者三次施以祝福的幸运之人,神佑骑士是世代骑士家庭出身,父亲、叔父、祖父都是名扬四海的著名骑士。
他在还没有剑高的年纪就进入圣殿骑士团学习,跟在骑士团长身侧进行骑士修行。
少年骑士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作为贴身护卫守护神圣教廷的象征:那时还是主教却已经被众人非常看好的教皇。
他和这位童颜教皇其实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之后他又在教皇身边做事十余年,也是对教皇最了解的人。
因为一同在教廷长大,少年时期两人就是惺惺相惜的挚友,而教皇会被湖中女妖诅咒陷入沉睡,其实跟他也有关系,并且是很大的关系。
此刻在场众人都是相关者,神佑骑士也不再隐瞒,当下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其实在前来圣城的路上,神佑骑士也曾想过找许知言探讨这件事,不过因为许知言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和晕车,所以听得断断续续的,今天才是第一次完整地听完整件事。
预感到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也认真对待起来。
湖中女妖,又称胡桃林所洼的美丽妖精,传闻她们世代居住在胡桃林秘境的湖底城堡中,是群既美丽又高贵邪恶的少女,有着永恒不变的魅力容颜和比塞壬还美妙的歌喉。
又传说年轻的女妖们喜欢捉弄过往的旅客,常用歌声吸引男人们走入湖水。
但胡桃林神秘,胡桃林里的湖中女妖们也同样神秘,人们大多只听闻上述的传说,却很少有人看到过传闻中美丽女妖的真面目,或者是见过的人都成了湖底的新郎。
神佑骑士是少数与湖中女妖接触还活下来的人。
三年前,神佑骑士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恰巧路过胡桃林,湖水中的女妖们看到了他,其中最小也最受宠爱的女妖妹妹妮娅深深爱慕上了英俊的他,便用歌声倾诉爱意,想让他停下前行的脚步。
可神佑骑士行色匆匆,一心只有未完成的任务,于是甚至不曾回头看过一眼,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带走了一颗女妖的心。
他走后,水底的妮娅日夜思念着他,希望他能再次路过,倾听自己的爱意,可直到一年后思念成疾,这个愿望也没有成真。
妹妹爱而不得以至于郁郁而终,女妖姐姐们由此生恨,便将湖上的睡莲摘下,每人亲吻着睡莲花瓣,用娇艳红唇送上最恶毒的诅咒,然后又将睡莲送给了神佑骑士。
却不想中途出了意外,教皇成了第一个碰到睡莲花瓣的人,代替神佑骑士陷入了无尽头的沉睡,一睡就是两年。
“都是因为我,陛下他才会……”
每每提起挚友代替自己承受诅咒的事,神佑骑士就控制不住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语气带着哽咽,好几次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