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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僞(第1页)

虚僞

你看着那封在烛火上蜷曲丶化为灰烬的信,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拓拔玟啊拓拔玟,还是这般,既要里子又要面子,想要权力,却偏要披着仁德的外衣。真是……令人作呕。

“来人,拿纸笔来。”

你挥退宫人,殿内只馀你一人。提笔时,你仿佛又变回了冷宫里那个为了生存,不得不仰人鼻息丶甚至利用自身一切优势去蛊惑当时还是太子的兄长的少年。你的笔迹不再是平日的凌厉,反而带着一丝刻意模仿旧日的丶略显柔弱的缠绵。

“兄长钧鉴:”

“兄所言诸事,弟已览毕,心内戚戚。兄长忧国忧民,弟感佩于心,所提之事,弟必当勉力为之,以慰兄怀。”

笔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幽怨而亲密,直刺对方最隐秘的软肋。

“然,兄长长篇大论,字字关乎天下,句句系于黎民,却无一字问及弟弟安好,无一语提及旧日情谊。兄可知,自兄远赴潭州,弟独居这九重宫阙,形单影只,每忆及往昔兄长在冷宫墙外与弟隔窗私语丶雪夜赠衣之情,便觉心痛难当。兄长的温言软语,犹在耳畔,如今却……天涯相隔,音书冷漠。弟,实是伤心。”

最後,你笔尖用力,几乎透穿纸背,写下直白而扭曲的结语:

“兄在潭州,可曾有一刻如弟一般,思念故人?弟,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兄长呢。”

搁笔,你看着这封满纸谎言丶却又精准抓住对方弱心的信,满意地笑了。你知道,这封信比任何严厉的申斥或冰冷的无视,都更能刺痛拓拔玟。他会反复揣摩每一个字,会在“伤心”丶“思念”这些词汇里,回忆起那些你刻意营造的丶暧昧不清的瞬间,从而陷入愧疚丶不甘与更深的执念之中。这比直接对付他,有趣多了。

“八百里加急,送去潭州岐王府。”

你吩咐道,想象着拓拔玟收到信时的表情。

处理完此事,夜色已深。亥时将至。你挥退左右,独自坐在养心殿内间,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宫灯。殿内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气氛。你在等,等那个被你用权力和意图不明的暧昧,强行拖入这场游戏的棋子——江迢。

“猎物来了。”你心中低语,看着殿门外那个由太监引着丶略显紧绷的青色身影。在昏黄的宫灯下,他确实如一团干净的白雪,与这深宫里的污浊格格不入。而正是这种表里如一的纯粹,让摧毁或玷污他的过程,显得格外诱人。

你依旧维持着慵懒的姿势,半倚在软榻上,手肘支着凭几,脑袋微侧,仿佛只是小憩初醒。殿内沉香袅袅,气氛静谧得近乎诡异。你没有刻意施加威压,也没有营造假象,就用这种最直接丶也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姿态,等待着他的靠近。

“陛下,江大人到了。”内侍低声禀报後,便躬身退至殿外,轻轻合上了门。

“嗯。”你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慵懒的音节,目光落在江迢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扫过,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进来吧。”

江迢依言踏入内殿。他依旧穿着那身青色的官袍,身姿挺得笔直,但微微低垂的眼睫和略显僵硬的步伐,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在离你软榻约莫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依礼深深一揖:“臣江迢,叩见陛下。”

他没有立即起身,等待着你的指示。殿内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彼此之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你故意没有立刻叫他平身,享受着这种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过了好一会儿,你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他耳中:“江爱卿,擡起头来。”

他依言擡头。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更显清俊,那双清澈的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警惕丶困惑,以及一丝竭力压抑的屈辱。他似乎在判断,你今夜召他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你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心底泛起一丝愉悦的涟漪。对,就是这样,猜测,不安,却又不得不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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