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夜雪缓慢而僵硬地点了点头:“是……而且,不止有一片。”
隔着十几级台阶,隔着下方厚厚的石墙,那种感应,远比之前那两块碎片都要明显强烈得多。所以,沐夜雪可以断定,这里面藏了绝对不止一块碎片。
而这个密室之所以会挖得如此之深,正是为了避免沐夜雪在地面上感应到里面藏着的东西。
沐夜雪站在原地闭了闭眼,不得不在心底接受了一个他始终不愿承认的事实:他的父亲,藜国的现任国王,的确在背着他收集圣壶碎片……虽然他完全想不明白他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义。
走完台阶,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厚厚的石墙。
到了这里,便没有什麽额外的设计了。门就嵌在石墙上,虽然颜色丶质地与墙面相同,但边沿轮廓清晰可见,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是可以开啓的地方。
云安走过去,用手掌推动石门边沿,随着“轰隆隆”一阵响动,那门便徐徐向里打开了。
这间密室看上去朴拙简陋得厉害,四壁用粗糙厚重的石块垒成墙壁,里面没有任何精巧多馀的装饰和摆设,只在房间中央放置了一方石桌,桌上摆了一个巨大的铜罩。
两人不约而同朝那方石桌走去。
这次,不需要心照不宣,也不需要进行额外的思考和分析,他们同时感应到强烈的丶来自血缘的召唤,赫氏圣壶的若干碎片,就藏在那方铜罩底下。
如此强烈的感应,到底会有几块碎片呢?
沐夜雪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伸手抓住手柄,一把揭开了那方铜罩。然後,两人一起呆愣在原地。
并没有所谓的碎片。铜罩底下,是一个双手合抱大小的铜壶。
没错,的的确确是一个完整的铜壶。
虽然细看之下,壶身上还有许多裂纹,但它已经被大致拼成了一个整体,直直立在桌面上,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完整的丶似乎立刻就能装水装药的铜壶。也是沐夜雪小时候经常从母亲那里拿来把玩的那只铜壶。
它居然是完整的!沐斯年居然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把所有碎片都收集齐了!
两人直直盯着那铜壶,久久没有出声。
云安愣了片刻,缓缓伸出双手,似乎打算捧起那壶。
沐夜雪正在脑子里飞速思考要不要加以阻拦,云安的双手突然悬停在空中,其中一只手改变方向,伸过来牢牢抓住沐夜雪的手臂:“殿下,还没找齐!还差一块!”
沐夜雪瞪眼看着他。他用手指虚虚指了指壶身最下方,沉声道:“没有壶底!其馀部分都找齐了,只差壶底。”
沐夜雪立刻凝神去看。果然,圣壶圆润的壶壁直接戳在桌面上,最下面缺了一块平整的依托。
沐夜雪下意识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有到图穷匕见丶十万火急的时刻,还不用马上就跟父亲正面交锋……
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有心力细细观察这只勉强被拼凑成一个整体的圣壶。
壶身的几块碎片被某种胶质物粘连在一起,裂纹十分明显。通过裂纹的轮廓,他看出云安曾经精心描绘过的第一块碎片,和桑氏树林里匆匆一瞥的第二块碎片,赫然都在其中。
他抿了抿唇,偏头看向云安:“看到了麽?咱们找到的那两块碎片,都在这里。果然是父王派人抢走了它们。”
云安点了点头,并未出声,目光始终牢牢盯着壶身。
沐夜雪想了想,又道:“看来,第一块碎片丢失,根本就是父王用来迷惑咱们的假消息。他手下的人分明拿到了碎片,偏说没有,害你也受了一些牵连。”
云安抿了抿唇,依旧没有做声。
沐夜雪从旁盯着云安的脸色,心想:从圣壶碎片的收集情况来看,沐雨眠跟沐斯年分明就是一夥儿的。那……云安对此到底知不知情?他知不知道自己效力于沐雨眠的同时,也等同于效力于沐斯年?
理论上,他如果事先知情,就不会在沐夜雪这边刻意将怀疑的矛头尽力引向沐斯年……
如此看来,沐雨眠一边用着云安,一边却没有将全部真相告知他。这一对主仆,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麽同心同德。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似乎莫名畅快了几分。
他又想,云安虽然被蒙在鼓里不知情,沐斯年恐怕是知道云安的奸细身份的。否则,当初第一块碎片丢失,沐斯年也不会那麽轻易就放过云安。
云安不知道沐夜雪在片刻之间脑子里已经转过了那麽多念头,他盯着即将拼凑完整的圣壶,踌躇道:“殿下,这圣壶……要带走麽?”
沐夜雪缓缓摇头:“不行。尚未彻底拼成,带走也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父王若真想查起来,不难查到咱们头上。如此一来,咱们今後的处境只会越发举步维艰。”
“那……接下来该怎麽办?”
“佯作不知,抢在他们之前找到圣壶壶底。绝对不能让壶底也落入他们手中。”
沐夜雪的想法与云安不谋而合,他不由缓缓舒出一口长气。时机还远远未到,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圣壶当真合成一个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