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时海洛伊丝紧攥着那只盛满橙红色果子露的玻璃杯,她在恍惚之中,总觉得那只杯子要脱手而去,总觉得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扭曲了陛下的话语……
玻璃杯上沁出的水珠濡湿了海洛伊丝的手指,陛下的声音轻且清地灌进海洛伊丝的耳朵——
陛下要求她尽可能地听从祭司的要求。
“尽可能”……
又是一个“尽可能”……
海洛伊丝与陛下相识的时间甚至早过她拥有这把长弓。在埃莉诺来到雾霭密林之前,她从未听陛下使用过“尽可能”这个词。
而陛下在接触埃莉诺之後的变化又何止是开始使用了一个过去并不提及的词汇?
饶是这个词鲜少出现在陛下的言语之中。但身为与陛下相伴多年丶最得陛下信任的近臣,海洛伊丝当然清楚陛下的真正用意——
陛下真正希望的是,海洛伊丝能够事事都顺从于她的祭司。
海洛伊丝到底还是松开了手中的那把长弓,不过她的猜测却第一次出了错。
陪伴她多年这把长弓虽然的确受了重创,但并没有随着海洛伊丝的松手彻底支离破碎。当然,它此刻的状态距离“支离破碎”也并不远。可只要能够找到一位可靠的工匠,这把长弓还是有着再修好的可能。
手指上被弓弦划出的那道深而细的伤口也止住了血,只是隐隐作痛。
海洛伊丝无视了同僚的满是不赞同的眼神,她选择不顺从埃莉诺,而是顺从自己的心:
“那我来告诉你们,雾霭密林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这是海洛伊丝第一次心血来潮地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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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两个月前,我们开始为‘女神的筵席’准备鲜花时,巡视的精灵说发现生命母树不太对劲。她接连汇报了三次,每次都很肯定,结果每次我们都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但这却惊动了陛下。”
海洛伊丝接过奥菲莉亚的巾帕,把受伤的那根手指有些潦草地包扎好。
“自从继位以来,陛下一直很关注生命母树,所以尽管我们都认为生命母树没有问题,陛下还是亲自前去检查了生命母树的情况。不过——和我们一样,陛下也没看出生命母树有什麽异常。”
虽然奥菲莉亚不支持海洛伊丝向阿尔她们吐露这件事,她却还是没忍住插话的欲望,她一边摩挲着装着红色浆果茶的杯子,一边小声补充道:
“祭司也陪着陛下去了,她当时也咬定生命母树没有任何问题。”
“是的,但大约过了一周之後,陛下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海洛伊丝揉搓着巾帕的一角,“和你们一样,陛下说她梦见了一个自称生命母树的少女。”
她看向大厅正中央,目光在刚才那位发色奇异的少女站立的那块瓷砖上多停留了片刻,很确定地道:“我想,你们梦见的可能都是不久前的那位——”
“陛下没有细说那少女的特征,她也没有提过自己究竟梦见了什麽。”
“不,陛下虽然没和我们仔细聊起过她的梦,但我觉得埃莉诺或许从陛下那儿知道了什麽!”
奥菲莉亚像是受不了海洛伊丝不疾不徐的语速,主动抢过了话头,她接着道:
“总之,陛下梦见过那少女之後,就逐渐变得嗜睡,我们又陆陆续续从生命母树上发现了一些变黄的叶子……也就是这个时候,埃莉诺想起了那个她刚来到雾霭密林就做出的预言。”
奥菲莉亚用指节一下又一下地抵着手里的杯子,“埃莉诺坚信你们是解决雾霭密林困境的唯一办法,但陛下并不这麽认为,她一开始非常反对埃莉诺的这一看法。”
“我记得陛下和埃莉诺闹了很久。不过,随着生命母树的状况越来越糟糕,陛下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我们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生命母树却再也没长过一片新叶,状况反而更糟了。所以当我们得到你们的消息後,陛下还是松了口,派了海洛伊丝去接应你们。”
莉塔和阿尔对视一眼,并不意外她们是精灵们没有办法的办法。
阿尔看着面前两位说清始末後脸色变得阴沉许多的精灵,对雾霭密林此刻的困境有了大概的认知,但她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麽地方有些不对劲……
“我们还有一件想知道的‘小事’——”
阿尔和莉塔盯住了那两位精灵。
“你们的生命母树,她会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