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眼的“狂信徒”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间屋子,在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居然还不忘同他强调:
“请您不要再做失礼的事,无论您是问神者,还是祭司,这都极大地损害了您的格调,女神不会欢迎这样的您的!”
到底是谁更“失礼”!那个“狂信徒”抛下这句极度冒犯的“劝告”,便像她的出现一样倏地消失了。伊莱感觉自己的愤怒已经化为热气,汹涌地涌上头顶。
不,他是中心神庙最年轻的祭司,未来的大祭司,百年来的第一位圣徒,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伊莱劝导着自己,生活过于顺遂的他几乎没遇到过任何波折,他连皮肤都没有受过烈日的暴晒,而他娇贵的丶白得发青的皮肤眼下正因羞窘泛出红色。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麽想法。”
埃莉克丝站起身,露出一身缀着少量银色丝线的礼袍,衣着朴素的她声音比奋力忍耐的伊莱平静多了。
她不在乎“冒热气”的伊莱,只顾着欣赏两位“问神者”的面纱,仿佛头一次见到蕾丝似的!见那两个年轻的女人有点畏惧地与自己对视,埃莉克丝耸耸肩,走到蒂娜身旁,把这段面向衆人的对话转为疑似两人间的私密交谈:
“我不大认可‘缄默教派’的那一套理论,什麽‘蒙面丶噤声是向女神进献全部的自己’,女神孕育了人类,给了人类面容和声音,那麽它们就注定是要被使用的,将它们隐藏起来,我认为反而是一种错误。”
蒂娜留意了一下做蒙面装扮的那两位“问神者”,她斟酌着言辞道:
“每个信徒都有自己的看法,时下‘缄默教派’时兴,大祭司大人也没有得到女神不喜的谕令,至少说明祂并不反感。但您的观点也很有道理,仅我个人而言,至少我是不选择成为一位‘缄默神侍’的。”
伊莱用馀光观察着那两位“神侍”,她们像完全没听到埃莉克丝和蒂娜的交谈,他暗下决心,等他接过那柄权杖,他首先就要把‘缄默教派’封禁。
“这一点我赞同埃莉克丝神侍的观点,依我看,‘缄默教派’,走错了路子,如果女神真的认可他们,那麽祂就不会把人类创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哦?”
埃莉克丝像是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她不再一副兴致索然的倦怠模样,棕色的眼眸里立刻有了神采。
“真难得啊!中心神庙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祭司居然还有赞同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的一天?我深感荣幸。”
她话中的每个字都是伊莱认为她应该说的,也都是伊莱期待她说的,但当这些字真的从她口中说出,他又莫名生出一种恐惧,伊莱觉得自己正在朝着某个陷阱前进,这一次,他对危险的预知仍然没有背叛他。
“我长久以来有个疑惑,不知是否有幸请您解答?”
她彬彬有礼,他脊背生寒。
伊莱看着朝自己笑得灿烂的埃莉克丝,明明他们之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却还是想後退。
“您请说,埃莉克丝神侍,论资历,您是我的前辈,我想您不必对我如此恭敬。”
贱人。他不知道这个贱人在搞什麽鬼!
“女神孕育了女人,也孕育了男人。神庙,基本上如今各个地方的神庙,私下里都认为女神更眷顾男人。”
“我不这样认为,和我的上个观点相似,我认为如果女神真的更偏爱某一方,在造物时就没有必要创造出另一方,更何况祂慷慨地赋予了女人与自己肖似的‘孕育’能力。最起码,在祂眼里,所有的性别都是平等的。”
贱人。原来她还惦记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伊莱做出悲伤状,遗憾地叹气:
“是的,其实我和大祭司大人也是这样认为,不然——您看,这次的问神仪式也不会只有我一位男性。您说得非常对,祂的眼里没有性别,是落後的思想拖累了一些神庙成员,这确实伤害了许多女性神侍,我会和大祭司大人商量,这类陈腐的习气是时候该铲除了!”
“哦?”
她挑起眉,伊莱看到屋子里其她的问神者都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他,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变冷丶在凝结。
那是在评估他?审视他?审判他?
埃莉克丝弯起唇角,一颗稍尖的虎牙在她唇边稍纵即逝。
“好的,那请您告诉我,告诉我们,你们打算什麽时候改掉篡改女神谕令的‘恶习’?别这麽惊讶地看着我,伊莱,你们玩过的把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比如当年,就该是‘埃莉克丝祭司’。”
贱人。伊莱大睁着眼睛,她在给他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