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食指竖在唇前,微微摇头,垂落披散的黑发没有佩戴任何饰品,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她姿态端庄,像是戴着无形的冠冕。
“不是中心神庙的‘虔诚’,我是指——你是否真心为他们祈求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希望他们过上温饱无忧的生活。还是,你的心里更多的是如何不‘伏低做小’,登上最顶端的那把座椅。”
他噤声了。
偌大的神殿里安静极了,只有他流血的声音,强烈情绪勉强遮蔽的痛觉逐渐回归,伊莱开始呲牙咧嘴,面色恰如他昨夜手中的那捧纸灰。
“你该死!”
莉塔拔掉那把刀,准备再劈。
伊莱仍不想死,他面部痉挛着,大着舌头道:
“不止是我!为什麽只杀我!其他祭司——”
受过重创的胳膊挡不住再一次莉塔的重劈,鲜血喷涌在那柄滚落在埃莉克丝脚边的权杖上,将硕大无朋的“群山之心”染得鲜红。
“因为他们都死了。”
莉塔扔掉那把黑漆漆的弯刀——说真的,她真的不喜欢这把刀,捡起权杖,见“群山之心”真的如生命母树那样变成了红色,看上去的确像是那张火烧不毁丶水浸不湿的纸上生命母树之果的模样。
阿尔转头看向一直静默不言的埃莉克丝,笑了笑:
“抱歉,你们中心神庙可能需要换一柄新权杖了,生命母树说,这颗‘群山之心’其实是她被盗走的果实。”
埃莉克丝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血泊,她扯出一个笑来:
“换权杖无所谓,只要你们别再‘换掉’我这个大祭司,一切都好说。”
。
“……嗯,现在是一点儿都不烫了。”阿尔捏了捏莉塔的脸颊,见她只是脸上泛出点似有而无的薄红,终于放下了心。
她们肩并肩坐在钟楼上向下看——埃莉克丝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大祭司,在蒂娜祭司的辅助下,她们已经开始对中心神庙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她们看着底下的人来来往往,哦!她们好像还准备给暗精灵和矮人在中心神庙安排合适的位置。
莉塔把生命母树之前送给她们的叶子贴在那颗费了人鱼九牛二虎之力才抠出的“群山之心”上,这样一来,这颗被血染红的宝石更像是生命母树之果了。不过,据精灵海洛伊丝说,生命母树从未结过果子,她们有些怀疑,那棵树也许只是垂涎这颗宝石。
“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刚喝下那捧水的时候,我的状态还不太好,我还以为那棵树在骗人。”莉塔枕着阿尔的肩膀,她偷偷打量阿尔的神色,“包括那些树说的话,我都没怎麽记住,我感觉……我可能忘记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嗯……那你确实忘记了一桩很重要的事。”
阿尔垂下眼看人鱼,蓝眼睛与绿眼睛里似乎都弥散开一片朦胧的水雾。
“是什麽重要的事?有多重要?”莉塔追问。
她们依偎着,两只汗津津的手紧紧攥着,莉塔听见阿尔轻笑,人类的心跳变快了。
她会说吗?要不……要不还是她来说?
很多事情显而易见,身在其中的人懵懵懂懂,有时只需要一点,便能破掉这场薄薄的迷雾。
莉塔从前总是觉得自己是条直率的人鱼……但是,真的戳破之後,明白自己的心为什麽总是砰砰乱跳,她发现保持直率是件无与伦比的难事。
“生命母树说,在女神眼里,对我们而言漫长的几百年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这期间的错误也只不过是‘偶然’的小错误,所以祂往往不会及时纠正。这也是神庙畸形存在了这麽多年的缘故。而伊莱之前那麽多年的顺风顺水,是因为女神把他当作一只猪,准备喂肥他再以儆效尤——”
莉塔狠狠地捶了阿尔胸膛一下,阿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莉塔嗔怪地看着她:
“你觉得这件事最重要?就没有别的事?!”
阿尔笑起来,晚风吹过她们披散的头发,她们发丝纠缠。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
阿尔低下头,莉塔擡起头。
“还说我们是情侣。”
她们拥抱,犹如往日一般的紧紧拥抱。
她们接吻,脖颈交缠丶呼吸相融。
晚钟再一次敲响,太阳沉沉地坠下地平线,两颗心正在以同一个节奏跳动。
“莉塔!阿纳斯塔西亚!”
卡萝在钟楼下气得跺脚,她拉着无可奈何丶捂着眼睛的海洛伊丝,大叫道:
“你们别卿卿我我了!快点收拾东西!不是说要尽快回雾霭密林,从那儿回你们的时间去吗!”
她们假装听不见卡萝盖过钟声的呼喊,短暂地逃避,躲在彼此的怀抱里偷笑。
晚霞正好,完全自由的未来等待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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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番外!会交代一些正文没交代的内容,休息一两天再更!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