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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第1页）

第36章

就在金胜昔和方知有以为可以稍微松口气的时候，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短暂的平静。电话是方知有的姑姑打来的，语气焦急——

方知有的奶奶昨晚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不算太严重，但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两人立刻赶到了市人民医院。病房里，奶奶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看到他们来了，还努力笑了笑。方父方母已经在病房里，脸色凝重。

“奶奶，您怎麽样？疼不疼？”方知有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奶奶的手，声音里满是担忧。

“没事，没事，就是磕了一下，你们别担心。”奶奶反过来安慰他，目光慈爱地扫过他和身後的金胜昔。

方母在一旁削着苹果，没说话，但眉头紧锁。方父则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接下来的两天，金胜昔和方知有几乎住在了医院。方知有跑前跑後，办理手续，询问医生，细致入微地照顾奶奶。金胜昔则默默地承担起了後勤工作，订餐丶买水果丶陪夜，甚至熟练地帮奶奶按摩因为卧床而酸麻的腿脚。他做这些的时候，自然而又妥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是表演的成分，仿佛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

同病房的其他老人和家属都夸方家有个孝顺孙子，还有个好“孙媳妇”。每当这时，方母的脸色就有些复杂，而方父则依旧沉默。

第三天晚上，轮到金胜昔陪夜。方知有和父母先回去休息。深夜的病房走廊安静得出奇，只有护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金胜昔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奶奶熟睡的容颜，轻轻帮她掖好被角。

就在这时，他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擡头一看，竟是方父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叔叔？”金胜昔有些意外，站起身。

方父摆了摆手，示意他小声。他走到床边，看了看熟睡的母亲，然後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低声道：“你阿姨熬了点小米粥，温着，老太太半夜要是醒了，可能想吃点热的。”

“好的，叔叔。”金胜昔接过保温桶。

方父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金胜昔脸上，在昏暗的廊灯下，显得格外深邃。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病房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过了许久，方父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这几天……辛苦你了。”

金胜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不辛苦，叔叔，这是我应该做的。”

方父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病床上的母亲，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难得的柔软和疲惫：“人老了，就像小孩，需要人照顾。知有他……工作忙，有时候也顾不上。”

金胜昔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以前，总觉得他选择回来，窝在那麽个小单位，没出息。”方父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觉得他学的那些哲学，都是空的，不如实实在在的权力和地位。所以总想逼他走我们认为‘对’的路。”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认：“这次老太太住院，我看着你和他忙前忙後，看着他跟医生沟通时那股沉稳劲儿，看着那些老街坊丶老同事提起他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我才慢慢觉得，或许，他走的路，也不算错。”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金胜昔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但之前的锐利和排斥，已经淡去了很多：“你……比他妈说的，要踏实。”

这句评价，简单，却重逾千斤。它不是一个热情的接纳，却是一种基于观察後的丶极其有限的认可。对于方父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金胜昔心中震动，他看着方父，认真地说：“叔叔，谢谢您。我知道，让您和阿姨完全接受还需要时间。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知有，支持他的事业，也会和他一起，孝敬您们和奶奶。”

他没有说华丽的誓言，只是做出了最朴素的承诺。

方父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最後，他站起身，拍了拍金胜昔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硬，却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老太太这里，你多费心。”他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背影依旧挺直，却似乎不再那麽冰冷坚硬。

金胜昔站在原地，看着方父消失在走廊尽头，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场因奶奶生病而起的意外，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个转机。在病床前，在具体的照顾和担当面前，那些抽象的担忧和偏见，似乎变得苍白无力了。

几天後，奶奶情况稳定，出院回家休养。方知有和金胜昔将奶奶送回小院安顿好。

离开时，方母破天荒地送他们到了门口，虽然依旧没说什麽，但却塞给金胜昔一罐自己腌的咸菜。

“拿着，你们年轻人在外面，吃饭不定时，就点粥吃。”方母的语气还是有些别扭，但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

金胜昔双手接过，郑重地道谢：“谢谢阿姨。”

方知有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

回去的车上，两人都很沉默，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过天晴般的轻松和希望。

“我爸妈他们……”方知有轻声开口，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好像……真的开始接受你了。”

金胜昔握住他的手，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不是接受我，是开始接受真实的你，以及……你选择的幸福。”

他知道，前方的路或许还会有小的波折，但最大的那座冰山，已经在亲情丶时间与共同担当的暖流中，开始缓缓消融。而他和方知有，终于可以稍微放缓脚步，喘息一下，然後，牵着手，更坚定地走向属于他们的，充满烟火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