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周卓饿!要吃!!”
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吼声,裹挟着最原始、最直接的欲望,瞬间撕裂了小溪对岸夜晚的宁静。
周卓那巨灵神般的身影完全从阴影中凸显出来,篝火的光芒在他肌肉虬结、血迹斑斑的身躯上跳跃,手中那柄仍在滴血的环刀散着令人胆寒的凶光。他根本无视那年轻人的喝问,一双铜铃大眼只是死死盯着篝火上那个冒着热气的破瓦罐,喉咙里出巨大的吞咽声,下意识地就迈开步子,要蹚过溪水冲过去。
“保护大家!”
那站岗的年轻人虽然脸色白,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根削尖了的、充当武器的粗木棍,横在身前,试图挡住周卓这头人形凶兽。他身后的难民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妇孺的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人群惊慌地向后缩退,眼看就要炸营般四散奔逃。
一旦混乱生,踩踏、失散,在这黑暗山林里无异于自杀!
“周卓!站住!别动!”
千钧一之际,林凡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他顾不上暴露,猛地从藏身的树丛后站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拽住了周卓那粗壮得如同树桩般的手臂——虽然这根本无法阻止他,但却成功吸引了周卓的注意力。
周卓停下脚步,困惑地低下头,看着这个刚刚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小个子:“林凡……饿……吃的……”他指着对岸,委屈得像是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
林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知道,下一句话,下一个举动,将决定他们是获得救赎,还是立刻引一场血腥的冲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用力将周卓握着刀的手臂压下去,低声道:“把刀放下!不然没吃的!”
周卓看看刀,又看看对岸的食物,脸上露出极其挣扎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对食物的渴望占据了上风。他嘟囔了一声,不太情愿地将那柄吓死人的环刀“哐当”一声扔在了脚边的溪水里。
这个举动,让对岸紧张无比的气氛骤然一缓。
那持棍的年轻人明显愣了一下,警惕的目光从周卓身上移开,落在了林凡身上。他看得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看起来瘦弱但眼神清亮的少年,似乎能约束那个可怕的巨汉。
林凡见第一步奏效,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武器,并用尽可能平稳、清晰的语调,朝着对岸喊道:“对面的朋友!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也是逃难的人!我的同伴他只是太饿了,冲动之下惊扰了各位,实在对不起!”
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亮,语气诚恳,在这恐怖的黑夜中,像是一股清泉,稍稍抚平了对岸难民们的恐慌情绪。哭喊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那持棍的年轻人目光中的锐利稍稍减退,但警惕未消,他沉声反问:“逃难?你们从何处来?为何……他身上有血,还拿着兵刃?”他指向周卓,问题直指核心。
林凡心思电转,知道必须给出合理解释,但又不能暴露周卓刚杀了人的事实,以免再次刺激对方。他快答道:“我们从那边被黄巾贼洗劫的村子逃出来,路上遇到了溃散的贼兵,我的同伴为了自保,与他们搏斗了一番,受了伤,才夺了这把刀。我们一路逃窜,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他指了指周卓身上刚刚包扎好的、仍在渗血的伤口,以及自己破烂衣物上的划痕和污渍。这番说辞九真一假,最容易取信于人。
那年轻人仔细打量着周卓和林凡的狼狈相,尤其是周卓那还在渗血的伤口和憨厚中带着饥饿痛苦的表情,确实不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贼人,倒更像是两个在绝境中挣扎的可怜人。他紧绷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
林凡抓住机会,继续诚恳地说道:“这位兄台,我们真的别无他求,只求能讨一口热水,一点点吃的,歇歇脚就走。我的同伴力气很大,如果你们需要,他可以帮忙守夜或者做些力气活作为报答!”
他刻意突出了“力气大”和“报答”,既是展示价值,也是进一步降低对方的敌意。
那年轻人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群面黄肌瘦、眼中充满恐惧却也带着一丝同情的妇孺老弱,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形容狼狈却似乎并无恶意的少年(在他眼里,周卓心智如同少年),似乎在进行着艰难的权衡。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木棍垂了下来,朗声道:“既是落难之人,便过来吧。这世道,都不容易。只是……”他目光扫过周卓,“还请约束好你的同伴,莫要再惊扰了这些受难的乡亲。”
林凡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连忙拱手道:“多谢兄台!我一定约束好他!”说完,他拉了拉周卓,“走,周卓,慢慢过去,有吃的了。记住,不准抢,不准吼,听我的,不然就没得吃!”
周卓一听到“有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用力点头,乖乖跟着林凡,小心翼翼地蹚过及膝深冰凉溪水,走向对岸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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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林凡才更清晰地看到这群人。约莫十来个,大多是老弱妇孺,个个面带菜色,衣衫褴褛,挤在一起,用混合着恐惧、好奇和一丝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篝火上架着的瓦罐里,煮着的不过是些看不出原本面貌的野菜和零星的粗粮粒,稀得能照出人影。
而那为的年轻人,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面容清瘦,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身姿挺拔,举止间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流民的气度。虽然穿着同样破烂,但浆洗得相对干净,破口处也细心地打着补丁。
“在下刘擎。”那年轻人对着林凡,微微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目光却依旧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卓,带着审视。他虽然允许两人过来,但必要的警惕并未放松。
林凡不敢怠慢,连忙回礼:“在下林凡,”他又指了指正眼巴巴盯着瓦罐的周卓,“这是周卓。多谢刘兄收留之恩。”
“举手之劳,林兄弟不必客气。”刘擎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周卓还在渗血的伤口上,眉头微蹙,“尊友这伤……”
“不妨事,已经简单包扎过了。”林凡连忙道,同时暗暗拽了周卓一下。
周卓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缓和,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记得林凡的嘱咐,只是用力吸着鼻子,眼巴巴地看着那瓦罐,喉结上下滚动,却没有再做出过激举动。
刘擎见状,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和。他转身从身后一个老妇人手中接过两个粗糙的木碗,从瓦罐里小心翼翼地盛了两碗几乎看不到米粒的野菜糊糊,递给了林凡和周卓。
“营地简陋,只有这些粗陋之物,聊以充饥,二位莫要嫌弃。”
“不敢不敢!多谢!”林凡连忙接过,入手只觉得碗壁滚烫,那稀薄的糊糊散着淡淡的野菜清香和烟火气,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而言,无疑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他将其中一碗递给周卓,低声道:“慢点吃,别烫着。”
周卓哪里还忍得住,接过碗,也顾不上烫,稀里呼噜地就往嘴里倒,几乎眨眼间就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意犹未尽地舔着碗底,眼巴巴地又看向瓦罐。那瓦罐本就不大,周卓这一碗下去,里面的吃食顿时少了一小半。
周围的其他难民看着周卓的吃相,又看看所剩无几的食物,眼神复杂,却没有人出声呵斥,反而有几个老人和孩子默默地将自己碗里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又拨回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