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林建国平静的面具下,是百年诅咒的冰冷血脉。
>祭坛深处,林晚目睹母亲遗骸与无数无舌者的白骨。
>“献祭纯血,地母永生”,父亲匕刺下时,林晚将母亲银簪反手插入他心脏。
>“封喉祭,该结束了。”警笛撕裂死寂,她独自站在晨光与废墟中,瞳孔深处沉淀着永恒的黑暗。
惨白的光束,如同凝固的冰棱斜斜地刺穿舞台中央弥漫的尘埃与浓重的血腥味。光束的尽头,那具被沉重慕布挂钩穿透脖颈的东西,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生着令人作呕的异变。靛蓝色的粗布戏服下,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仿佛骨肉在融化、内脏在腐败。大片大片剥落的白垩粉下露出的,并非预想中老团长苍老的皮肤,而是某种类似风干皮革的暗黄色质地,上面爬满了深壑、扭曲的陈旧疤痕,尤其是咽喉处那道巨大、深陷的环形疤痕,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尾相衔,无声地诉说着“封喉”的酷刑。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合着浓烈的铁锈腥气、泥土的腐味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地下洞穴深处霉菌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毒雾,猛地扩散开来,弥漫了整个死寂的剧场。
林晚站在光束的边缘,校服前襟溅满了暗红粘稠的、不属于她的血点。她紧握着那根沉重冰冷的金属挂钩,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掌心的伤口在粗糙的铁器摩擦下火辣辣地疼,鲜血沿着钩身缓缓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出微弱却清晰的“嗒嗒”声。这声音,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现实锚点。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观众席第三排那个缓缓站起的身影上。
林建国摘下了那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昏黄的顶灯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勾勒出熟悉的、却在此刻陌生到令人心胆俱裂的轮廓。那张林晚喊了十八年“爸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恐,没有担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看到亲生女儿满身血污站在凶杀现场应有的波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像结了冰的深潭,冰冷,死寂。他的眼神,平静地越过舞台上那具正在腐朽、散出非人恶臭的诡异尸体,越过地上那滩属于阿萍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泊,最终,落在了林晚身上。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件即将被送入熔炉的祭品
巨大的轰鸣在林晚的脑海里炸开!后台老团长沙哑破碎的“快跑”,阿萍无声的唇语和坠入深渊前那绝望嘶喊的“血亲”,《清河镇日俗辑录》上冰冷的“剜舌封喉”献祭灵净者”,还有那怪物咽喉处触目惊心的环形疤痕…所有的碎片,被父亲这平静到极致的目光彻底点燃、熔铸!一个冰冷彻骨、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如同地狱的烈火,瞬间烧穿了她的理智!
父亲林建国,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无舌者”!是这场跨越百年的血腥祭祀的延续者!是…那个要献祭她的人!
“爸…”"林晚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只能出一个破碎的气音。这声呼唤,带着绝望的求证,也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祈求——被否定的希望。
林建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从容地,从观众席第三排的座位之间走了出来,踏上了通往舞台的台阶。他的脚步很稳,踩在木质的台阶上,出清晰而单调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他走上舞台,对地上那具散着恶臭、正在加腐朽的诡异尸体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林晚身上,那眼神里,渐渐浮起一丝……近乎悲悯的叹息?如同一个匠人看着一块注定要被雕琢的璞玉。
“晚晚,”林建国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与他平日里的温和截然不同,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看到这些。”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舞台中央那个深不见底、散着阴冷腥风的漆黑祭坛洞口。““无舌地母……需要新的灵净之血’,才能平息祂的躁动,庇护这方土地最后的安宁。这是……宿命。是流淌在我们血脉里的……责任。”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却让林晚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宿命?责任?"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撕裂般的愤怒,,身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起来,紧握挂钩的手心伤口传来钻心的痛,“用活人的命?用割掉舌头、封住喉咙的痛苦?!用献祭自己的女儿?这就是你所谓的……责任?!"她指向地上那具扭曲的怪物尸体,“那它是什么?!它又是什么?”
林建国的目光终于微微波动了一下,掠过地上那滩正在加腐败的污秽,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厌恶和……疲惫,在他眼底一闪而逝。“它?"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一个失败品。一个被执念和污秽侵蚀、妄图窃取地母恩泽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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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钥匙"……”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林晚身上,那平静的冰层下,涌动起一种近乎狂热的暗流,“是纯净的血脉。是…你。”
“纯净的血脉?"林晚惨笑一声,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所以妈妈呢?妈妈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纯净的血脉’的秘密,才意外去世的吗?"她几乎是嘶吼着问出了这个深埋心底十八年的、血淋淋的疑问。
林建国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僵硬。他那张如同面具般平静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极其复杂的痛苦、挣扎,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愧疚,如同毒蛇般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随即,那裂缝便被更深的、如同岩石般的冷漠重新覆盖。
“你母亲…”"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她……不该知道那么多。她太聪明,也太…善良。善良,在这个世界,尤其是面对地母’的意志时,是致命的弱点。"他没有直接承认,但那冰冷的回避和话语中透出的残酷逻辑,已经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林晚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巨大的悲痛、被至亲背叛的绝望、以及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男人的无边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没。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舞台侧墙上,手中的金属挂钩“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
就在这时,舞台中央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祭坛洞口,骤然生了变化。
一股更加阴冷、腥臭的风猛地从洞中倒卷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怨灵低语的嗡鸣!洞口的边缘,那些粗糙凿刻的古老石壁上,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迹,竟然在惨白光束的照射下,诡异地蠕动起来!如同活物!那不是污迹!那是…一层层、一层层叠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早已浸透石壁的……暗红血痂!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股阴风的飘出,祭坛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被无形的力量从深沉的黑暗中,一点点……拖拽上来!
林建国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那是一种混合着敬畏、狂热和急迫的神情!他不再看林晚,目光死死锁定那幽深的洞口,双手下意识地在身前交叠,做了一个极其古怪、如同祈祷又似召唤的手势。
“时辰到了!地母"……苏醒了!祂在召唤祂的祭品!"他的声音失去了最后的平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抖。
祭坛洞口边缘的血痂蠕动得更加剧烈!那“咔哒……咔哒……"的拖拽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剧场之上!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点。
林晚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几乎无法跳动。她看着父亲那狂热而陌生的侧脸看着那散着不祥气息的祭坛黑洞,看着地上那具加腐朽、恶臭弥漫的怪物尸体…一个念头在绝望的冰海中疯狂燃烧--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也要知道这所谓的“宿命”下,埋葬了多少冤魂!
就在林建国全神贯注盯着祭坛洞口,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出低沉、怪异的、如同咒语般的音节时,林晚动了!她爆出求生的最后力量,并非冲向出口,而是朝着那个散着恐怖吸力的祭坛边缘,猛地扑了过去!
“晚晚!"林建国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林晚扑到祭坛边缘,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粗糙的石壁边缘,不顾一切地探头,朝着那深不见底、翻涌着阴冷腥风的黑暗深渊望去!
惨白的光束,如同苍白的探照灯,刺破洞口边缘翻腾的黑暗,短暂地照亮了祭坛内部!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凝固。
林晚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连灵魂都在这恐怖的景象前出无声的尖叫!
祭坛之下,并非想象中无尽的黑暗虚空。
那是一个巨大、幽深、如同巨兽胃囊般的空间!惨白的光线所及之处,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地狱的乱葬岗!那些骸骨大多呈现出扭曲的姿态,很多颅骨的下颌骨残缺不全,或者咽喉部位的骨骼有着明显的、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无声地印证着“剜舌封喉”的酷刑!无数的靛蓝色粗布碎片,如同褪色的招魂幡,散落在森森白骨之间,散着腐朽的气息。
而在白骨之山的最高处,在那无数枯骨的中心…端坐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