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心头剧震,立刻示意小吴打开手机。屏幕上,《晨报》的头条推送标题像血一样刺眼--《慈善光环下的罪恶?独家揭露周氏集团周慕海涉黑、行贿、早年医疗黑幕!》。撰稿人署名:方思哲。
报道以惊人的细节和“独家内幕消息来源”,详尽披露了周慕海早年家史中与本地涉黑团伙的勾结、为获取项目多次巨额行贿官员,更关键的是,文章直接点出了“圣心诊所”,暗示其当年可能涉及非法医疗活动和器官交易,并影射周慕海利用慈善洗白身份为如今申请器官移植资质铺路!报道行文极具煽动性,矛头直指周慕海就是“花盆断指案”背后的终极黑手!
舆论瞬间被引爆。网上已经炸开了锅,“周慕海”、“器官买卖”、“黑心慈善家”等词条瞬间冲上热搜榜。山呼海啸般的愤怒和声讨汹涌而来。
“方思哲!"顾明盯着那个署名,牙关紧咬。在这个警方刚刚取得突破性物证、准备秘密收网的关键节点,方思哲这篇报道,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不仅打草惊蛇,更可能引周慕海狗急跳墙,销毁证据或潜逃!他到底想干什么?
“立刻回局里!"顾明厉声下令眼神如寒潭,“申请对周慕海的紧急拘传令!同时,给我请’方思哲记者回来!我要问问他,这独家新闻’,究竟是从哪个地狱挖出来的!"
警车冲出废墟,拉响警笛,尖锐的声音撕破了城市的雨幕。一场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暴,裹挟着血腥的真相碎片,将所有人都卷入了旋涡中心。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而冰冷,毫无感情地倾泻在方思哲身上,将他风衣上残留的雨渍照得清清楚楚。他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姿态却有些过于放松,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摘下了眼镜随意地放在桌角,手指无意识地揉着眉心,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顾明坐在他对面,隔着冰冷的金属桌面。他面前摊开放着那份《晨报》的打印件,周慕海的名字和那些惊悚的指控标题异常刺眼。另一份文件,则是圣心诊所里找到的、带有“o”记录的残页照片。
“方记者,”顾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时间宝贵。说说吧,这篇报道。"他用手指重重敲了敲报纸,“你的消息来源?尤其是关于圣心诊所’和器官交易的部分。谁告诉你的?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证据呢?
方思哲抬起头,脸上没有记者惯常的机敏或急切,反而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宿命般的了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疲惫、近乎虚无的微笑。
“顾队,”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来源?一个记者保护线人,不是天经地义吗?"他微微歪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管,“至于证据你们在圣心诊所,不是已经找到了吗?那把锯子那些记录还不够吗?"
顾明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你怎么知道我们找到了什么?!谁告诉你的?!"圣心诊所的现是最高机密!方思哲绝对不可能从警方正规渠道得知!
方思哲没有回答顾明的问题,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双手上。审讯室死寂的灯光下顾明清晰地看到,方哲的右手食指内侧,靠近指根的位置,有一道细细的、颜色已经很淡的旧疤痕。像是一条被时间抚平、却从未真正消失的刻痕。
“最黑暗的秘密啊……”方思哲像是梦呓般低声呢喃,又像是在回答顾明,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飘忽得如同窗外游荡的夜风,“往往就藏在最光鲜亮丽、最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像街心花园那些花…开得多好啊,谁能想到花盆里装着断指呢?周慕海…他捐钱修花园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赎罪还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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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死死盯着方思哲,大脑在飞运转。方思哲回避关键问题,对警方行动细节异常了解,言语间对周慕海和花园的复杂情绪还有那道指根的旧疤!一个模糊却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顾明脑海中的迷雾!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椅子,出刺耳的摩擦声。
“方思哲!"顾明的低吼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带着一种近乎穿透灵魂的力量,“看着我的眼睛!你认识苏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思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迎上顾明那双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烧穿的眼睛。时间在惨白的灯光下仿佛凝固了。几秒钟的死寂后,方思哲嘴角那抹疲惫而虚无的弧度,忽然加深了。那不再是一个微笑,而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诡异解脱的怪异表情。
“关系?"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得像叹息,却又像重锤砸在顾明心上,“顾队,你查了苏晓失踪的卷宗,对吗?那上面…报案记录后面,有没有附上当年最早报道她失踪的那篇报纸?"
顾明的心跳如擂鼓!他猛地转头,对着审讯室单向玻璃外厉声吼道:“小吴!立刻!调取苏晓失踪案所有原始档案!特别是当年最早的媒体报道!快!"
几乎就在命令下达的同时,顾明的大脑深处,一幅被尘封了十年的画面,如同被强风掀开的书页,骤然清晰起来!泛黄的旧报纸,豆腐块大小的社会新闻,标题是《年轻女护士深夜下班离奇失踪,家属急寻》。而那个报道的署名……那个隐藏在记忆角落此刻却带着血淋淋的寒意跳出来的名字--
正是方思哲!
是他!十年前,最早将苏晓失踪的消息公之于众的人,就是他!
顾明猛地转回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在方思哲脸上,巨大的震惊和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方思哲看着顾明脸上剧变的神情,像是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审判。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从喉咙深处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那叹息声在冰冷的审讯室里回荡,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疲惫和解脱。
“十年了…”方思哲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空洞,那枚戒指……内侧刻着的s…其实,是我刻上去的。”
审讯室的空气凝固成了坚冰。惨白的灯光下,方思哲的脸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旧报纸,疲惫的沟壑里填满了十年的风霜和此刻濒临崩溃的平静。他闭着眼,仿佛在积蓄最后一丝力气,去撬开那座压在灵魂上整整十年的坟墓。
“苏晓…"这个名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间吐出,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又饱含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她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像山城雨后的栀子花。”他的声音很轻,飘忽不定,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遥远故事。”
“十年前,我刚开始跑社会新闻,莽撞,又自命不凡,觉得手里的笔能捅破天。一次去三院做医疗纠纷的采访,认识的她,她刚值完夜班,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帮我解了围…”
方思哲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内侧那道淡白的旧疤,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情人。
“我们…在一起了。很秘密。她怕医院风言风语,影响工作。我爱她的安静,她的倔强,还有……她对这份职业近乎固执的信念。"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沉重,“直到…她调去了那个该死的圣心诊所’做短期支援。周慕海开的私人诊所,打着高端服务的幌子。”
顾明屏住呼吸,身体前倾,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耳膜。
“不到一个月,她就变得不对劲。魂不守舍,噩梦连连。她哭着告诉我,那里根本不是诊所…是屠宰场!"
方思哲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恐惧和愤怒在十年后依旧炽烈,“他们打着检查、小手术的名义,暗地里……摘取器官!目标大多是像她那样的年轻医护人员,或者…走投无路的穷人。周慕海他就是幕后的操刀恶魔!他和境外器官贩卖组织有勾连,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
“她现了证据?"顾明的声音绷紧。
“一本记录着供体信息、交易对象、资金流向的暗账……还有她偷偷拍下的几张照片。”方思哲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她太害怕了,也太天真了。她说要曝光、要报警,要彻底毁掉周慕海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方思哲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痛苦和悔恨,肌肉扭曲着:“我…我当时在报社刚刚站稳脚跟,正拼了命想往上爬。周慕海……他那时已经很有能量了。我劝她、求她、威胁她……我说曝光就是找死!周慕海会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我们!我说……把证据给我,我来处理,我来找机会…”
他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我…骗了她。我害怕了,我拿着那些证据,没有去报警,没有去曝光…我……我去找了周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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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的心沉到了谷底。审讯室里只剩下方思哲粗重的喘息声。
“我想用证据…换一个前程。我以为周慕海会给我钱,或者…给我在集团安排个职位。"方思哲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自我唾弃的卑劣,“我太蠢了……周慕海,他看着我,就像看一条送上门的、愚蠢的鬣狗。他笑了……他收下了证据,然后……他问我,那个小护士,你打算怎么处理?她知道太多了。"
方思哲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我…我吓傻了。我说…我会让她闭嘴,永远闭嘴”
“所以你就杀了她?!"顾明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