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门板,轻轻一推。
“吱嘎-”
门开了。
一股更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卧室里更加昏暗,几乎看不清东西。借着从门缝透入的堂屋微光,林晚勉强看到一张挂着灰扑扑蚊帐的老式木床。
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僵在门口,血液似乎都冻成了冰。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引她进来的老人,喉咙里突然出一阵极其怪异的“咯咯”声,像是卡住了痰,又像是骨头在摩擦。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盯住卧室的墙壁,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指向那里!
林晚顺着他的手指,惊恐地望过去。
正对着床铺的那面墙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一大片深色的、喷溅状的污迹!而在那大片污迹的中央,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几个歪歪扭扭、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写成的、巨大的字!
那字体扭曲,带着一种濒死的疯狂和极度的痛苦,如同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诅咒:
“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子…她认得!是《红楼梦》里探春在大观园放风筝时所作灯谜的谜面!灯谜的谜底,正是风筝!
“呃嗬嗬…"身后老人的喉咙里再次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带着一种濒死挣扎的绝望感。林晚猛地回头,只见老人佝偻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老年斑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
“砰!"一声闷响。老人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枯瘦的手还死死指着墙上的血字方向。
林晚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无声的恐惧。她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眼前的一切如同最恐怖的噩梦:床上无声的人形,墙上触目惊心的血字谜语,脚边抽搐几下便彻底不动、散出死气的老人……
她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这间散着死亡气息的老屋,冲进了槐荫里昏暗的巷子。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她剧烈地喘息着,扶着斑驳的砖墙,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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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血字如同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探春的灯谜!风筝!老人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和生命写下的……是下一支簪子的线索?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恐惧和恶心。这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
那镜中女子的声音,带着十二重怨念的冰冷,再次在她灵魂深处回响:“寻齐姐妹…否则……永堕镜渊…”
她抬起头,望向槐荫里狭窄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垂。风筝…
下一支簪子,与风筝有关?它在哪里?谁拿着它?那个老人……他的死,是因为这支簪子?还是因为…泄露了线索?
口袋里的木簪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条路,没有回头了。她必须走下去,在更多的死亡降临之前,在镜中那永恒的黑暗彻底吞噬她之前,找到所有的簪子。
集魂簪(续三)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刮在林晚汗湿的脸上。身后,老宋那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带着一种非人的、野兽般的狂暴。他喉咙里出的不再是警告,而是意义不明的、愤怒的嘶吼,在空旷死寂的巷弄里回荡,撞在两侧高耸、剥落的墙壁上,激起令人心胆俱裂的回音。
“别跑!东西……还回来!”嘶吼声撕裂空气,带着一种粘稠的、仿佛被痰液包裹的恶意。
林晚不敢回头,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她只凭着求生的本能,像一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在迷宫般的窄巷里疯狂逃窜。脚下是坑洼不平的石板路,几次趔趄,指甲在粗糙的砖墙上刮出血痕,才勉强稳住身形。巷子两旁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她的仓皇。她冲过一个堆满废弃木箱的拐角,借着短暂的遮蔽,几乎是扑进了旁边一条更窄、更幽深的岔路。
这条岔路弥漫着浓重的尿臊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她蜷缩在一个堆满破旧竹筐的阴暗角落里,后背死死抵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骨头。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连呼吸都压抑到极限,生怕一点微弱的声响就会将那个魔鬼引来。
沉重的脚步声在岔路口停下。
死寂。
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林晚屏住呼吸,感觉时间都凝固了。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她也不敢擦。
“呼……嗬……”老宋粗重的喘息就在几米之外。他似乎也在辨别方向。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另一条岔路去了,渐渐远去。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虚脱感。林晚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逃出来了……暂时。
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鼓囊囊的外套口袋。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物体,还有一个粗糙的布包。她掏出那个小小的布包,正是从血蝶风筝上扯下来的!布包边缘还带着撕裂的痕迹,里面沉甸甸地包裹着什么。
她哆嗦着解开布包上粗糙的系绳。
一抹幽光瞬间刺破了角落的黑暗。
一支簪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簪体是温润细腻的白玉,质地比她之前那支木簪和照片里的银簪都要好得多。簪头雕刻的,是一只形态极其生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的凤凰!凤高昂,羽翼张扬,每一片翎毛都刻画得纤毫毕现,带着一种不屈的骄傲。最令人心悸的是,凤凰的眼睛和几片关键的翎羽末端,镶嵌着那种标志性的、深红如凝固血液的细小宝石!在幽暗的光线下,这血红的点缀,让这只骄傲的凤凰透出一种妖异而悲壮的美感。
探春!林晚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才自精明志自高”、有着“凤凰”般志向的贾府三小姐!这支凤簪,属于她!
几乎在看清簪子的同时,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林晚的脑海!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情绪碎片瞬间将她淹没!
——深宅大院,雕梁画栋,却死气沉沉。一个穿着秋香色云锦旗袍的年轻女子(是探春!林晚瞬间确认),背影挺拔孤傲,站在空旷的游廊下,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纸鸢,风筝的线,绷得笔直。
——一个模糊的、带着威压的老妇人声音(是贾母?王夫人?)在斥责着什么,话语听不真切,只有“规矩”、“体统”、“女儿家”之类的碎片刺入耳膜。探春的背影微微颤抖,攥着风筝线的手,指节因用力而白。
——画面陡然变得混乱、倾斜!狂风呼啸!那只血红的蝴蝶风筝在狂暴的风中疯狂挣扎、旋转!风筝线绷紧到了极限,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探春似乎在哭喊,声音却被风声撕碎。她死死拉着线,手指被坚韧的丝线割破,鲜血染红了线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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