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练习册“啪”地一声拍在最近一排的课桌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桌面嗡嗡作响。那倒霉的邻桌同学吓得脖子一缩,脸都白了。赵老师余怒未消,站在过道中央,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噤若寒蝉的学生们,开始了关于课堂纪律和态度的、长达五分钟的训斥。
林晚僵坐在座位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恐惧感如同实质的毒蛇,缠绕住她的脖颈,越收越紧。不是幻觉!那只鹦鹉……它说中了!一字不差!
课间操的混乱人潮中,林晚魂不守舍地随着人流走下楼梯。脑子里全是赵老师拍桌子的巨响和鹦鹉那冰冷的低语。就在这时,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声音,再次毫无感情地在她耳边响起:
“前面,穿红鞋子的那个胖女生,马上要摔跤了。”
林晚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眼望去——楼梯拐角下方,体委王燕正费力地挤过人群,她今天确实穿了双崭新的红色运动鞋,因为体型偏胖,在拥挤的人流里走得有点踉跄。
下一秒。
“哎哟——!”
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沉重的闷响。王燕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像一个沉重的麻袋,结结实实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趴在楼梯拐角的平台上。手里抱着的几本作业本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周围瞬间爆出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低笑。
王燕狼狈地趴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又羞又痛,一时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林晚站在几级台阶之上,如同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她看着王燕在同学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拍打着校服上的灰尘,看着周围那些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不是巧合!绝不是!那鹦鹉……它在预言!它能看到未来?还是它在……制造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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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无形之物窥视和操控的寒意,让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中午回到家,林晚几乎是冲进自己的小房间,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爷爷在客厅里喊她吃饭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而模糊。她需要安全感,需要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绝对私密的空间,来对抗那无所不在的窥视感。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床底深处。那里有一个旧鞋盒,里面藏着她从初中开始写的日记本。粉色的硬壳封面,带着一把小小的密码锁。那是她最私密的心事堡垒,是她所有关于陈远的、羞涩的、甜蜜的、苦涩的幻想与记录的所在。那里有她偷偷画下的他打球的侧影,有记录他某次无意间对她微笑时自己心跳加的句子……那是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地。
她甚至不敢立刻去查看,只是背靠着门,大口呼吸,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鹦鹉在客厅里似乎很安静,没有出任何声音。爷爷哼着不成调的戏曲,在厨房和客厅间走动,碗筷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的日常声响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也许……上午的预言只是某种可怕的巧合叠加?也许是自己吓自己?她努力说服自己,慢慢地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伸长手臂,费力地将那个藏在最深处角落的旧鞋盒拖了出来。盒子上落了一层薄灰。她拂去灰尘,手指有些颤抖地拨动密码锁的小转轮——那是她的生日数字组合。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她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隐秘心情,掀开了鞋盒盖子。里面安静地躺着那本粉色的日记本。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带着点磨砂质感的硬壳封面。就在她指尖碰到日记本封面的瞬间——
那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毒箭,再次猝不及防地射入她的耳膜,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残忍戏谑:
“第页,第三行……‘今天他打完球,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心跳得好快……’”
“轰——!”
林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片空白!她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板上,出沉闷的响声。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敞开的鞋盒,盯着那本粉色的日记本,如同盯着一个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物。
它知道!它连具体的页数和内容都知道!这已经不是预言了!这是……这是赤裸裸的、穿透一切的窥视!她最隐秘、最羞耻的心事,就这样被一个笼子里的怪物,用冰冷的语调,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彻底扒光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让她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磕碰出咯咯的轻响。
客厅里,爷爷似乎听到了她跌倒的动静,隔着门板关切地问:“晚丫头?咋了?摔着了?”
林晚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只有无边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没。
客厅里,爷爷林大山正小心翼翼地打开鸟笼的小门,手里捏着一小撮金灿灿的小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梆子戏,脸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对小生命的慈祥笑意。
“来,小翠,饿了吧?吃点好的……”
就在这时,那个林晚已经熟悉到骨髓里的冰冷声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响起,穿透了门板,直接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脑子里。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或残忍,只剩下一种令人血液凝固的、斩钉截铁的宣判:
“你爷爷……活不过三天。”
声音不高,却像一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颅骨上。
“嗡——!”
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她瘫坐在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活不过…三天?爷爷?!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手脚并用地扑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爷爷林大山还维持着那个弯腰喂食的姿势,一手拿着小米,一手伸在笼门边。那只翠绿的鹦鹉,就站在打开的笼门内侧,小小的头颅歪着,黑豆似的眼睛,正越过爷爷弯下的脊背精准地、冰冷地看向冲出来的林晚。
那眼神…没有一丝属于鸟类的懵懂或好奇,只有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漠然的宣告。
爷爷听到动静,直起身,诧异地回头,看到林晚煞白如纸的脸和惊恐欲绝的眼神,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关切和不解:“晚丫头?你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啥事了?"他放下小米,下意识地朝林晚走了两步。
林晚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爷爷脸上,又猛地转向那只鹦鹉。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想尖叫,想质问,想冲过去把那只邪恶的鸟掐死!可极度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只能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她猛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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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踉跄着后退,撞在门框上,然后像是逃避什么洪水猛兽般,转身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再次甩上了门,用尽全身力气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晚的身体沿着门板滑落,跌坐在地。她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校服的布料。爷爷…活不过三天?不!不可能!那是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爷爷!是家里唯一的依靠!一定是那鹦鹉在胡说!是诅咒!是恐吓!
可赵老师的怒火、王燕的摔跤日记本里的句子…那些精准得可怕的“预言”,像冰冷的毒蛇,条条缠绕上来,紧紧勒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晚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碎玻璃硌得生疼。她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像猫一样踮着脚尖,轻轻拉开房门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