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地声音从地上传来,他说:“那聊聊天?”
“你为什麽不当厨师了。”
“……”
见申秋半天没声,姜南案说:“要麽我还是睡觉吧。”
“我不是要窥探你的隐私,我……我只是对你有一点点点好奇,就只有一点。”
窗外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很吵。
姜南案拈了拈床单,他翻了个身,却听到申秋开口了。
“我妈生病了。现在住在疗养院,当厨师学徒钱少时间长,扛不住开支。”
怪不得申秋一个人带着盼盼,爸爸去世了,妈妈竟然生病了,他有一种在扒申秋伤口的感觉,连忙扯开了话题。
“申秋,你知道我那天为什麽哭吗?就是你带我去医院的那天。”
“小时候,我也在厨房伤过一次我自己,我妈妈骂了我,那天我弄伤自己後,担心你会凶我,可是你没有骂我,还抱着我安慰我,我当时就不知道怎麽,就忽然哭了。”
“所以你在我这里感受到了母爱?”
姜南案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挪着身子滚到了床沿,一脸严肃说:“你说什麽呢?”
申秋侧着身子,蜷在地上笑,要不是怕扰民,他都想捶地。
“你不懂,那是小时候的我获得了治愈!”
“你妈妈为什麽凶你?你不是都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她总是对我很严格,如果没有达到她的标准,她首先会生气,所以我到现在都有些怕她,虽然我也很爱我妈妈。”
“这样啊……”申秋看着盘腿坐着的姜南案,他也索性坐了起来,“我妈妈生病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
“我爸去世後,我妈一直在带着我们生活,有一天,盼盼趴地板上玩,她坐在地板上突然喊了一句爸爸,我妈妈听到後,就发疯了。”
“她砸掉了家里的东西,摆在表面的,藏在柜子里的,全部拿出来砸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盼盼额头上流着血,家里一片狼藉,妈妈在厨房里做饭,笑着问我晚上只有可乐鸡翅可不可以?”
“我求助了邻居,先给盼盼止血了,再带我妈妈去了医院。医生说她精神衰弱很久了,可能是妹妹突然喊爸爸,让妈妈情绪失控了,医院说妈妈这样的精神状态是没有办法抚育小孩的,所以小姨来了。”
姜南案那天听了一个很沉闷的故事,可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而且就发生在申秋的身上。
申秋的小姨和小姨夫当天晚上就赶了过来,连夜带着妈妈去了C城的疗养院,他妈妈安顿下来了。
医生建议给盼盼做一下心理咨询,通过咨询,申秋知道这不是妈妈第一次发病了,只是申秋在学校,很多时候不知道,不过,这次是最严重的一次。
妈妈住疗养院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他考虑到毕业就要有工作可以做,他选了全国人民都需要的行业,餐饮。
他高考的时候,考了全校前十,以这样优异的成绩去了一所职校,不仅免了三年的费用,还得了一大笔奖学金,他立马把这些钱转给了小姨,让他垫付妈妈的疗养院费用,以及照顾盼盼的费用。
盼盼是那时候被小姨接过去生活的,申秋那时候还要上学,没办法顾及盼盼,让盼盼跟着小姨去大城市生活或许更好。
直到那个暑假,他提前放假了,他没有和小姨小姨夫说,因为怕他们热情去车站接他,所以他看到了,四岁的盼盼小脸通红的在客厅拖地,盼盼八岁的表哥在一旁看动画片啃西瓜。
他还听到了小姨跟闺蜜打电话说,笑着说:“我不怕照顾,反正就给一口饭的事,我妹夫死了後赔了好大一笔钱,她竟然一分钱都没用,傻得要命,过几年都是我们家的了,我老公有办法搞定。”
後来,申秋把妹妹接回来了,他的老师李准华知道了他家这个情况後,让师母帮忙带了一个学期的盼盼,再由他每天下课把盼盼接回,他就靠着大家一点点救济,然後活下来。
活到他遇到了姜南案,再把这麽些年的事情,一点点说出来,像拔除毒素一样,千疮百孔。
“所以,盼盼对爸爸这个词有点敏感,已经给她做过脱敏训练了,但可能有时候还会应激,上次也是一样。”申秋边说边扯着被单上的线头,扯到最後他发现那个线头来自姜南案的睡裤。
他又扯了一下,姜南案感应到了,轻轻地拍了一下他捣蛋的手。
他又说:“也就是因为那次,我对城里的人和事都有一些抵触。可能是我见识短浅吧。”
“所以你上次问我要不要去N城,我就说了不想去,不过这是真的,因为我以後也不会想去的。”
“现在这样带着盼盼生活挺好的,等盼盼长大以後,我的烤鸭店就只开半天,可以休息一下啦。”申秋发自内心地笑了。
黑夜中,姜南案又窸窸窣窣地躺了下去,他把手伸出床沿,晃了晃,问:“你有没有什麽特别想去做的事情啊。”
姜南案想在他离开之前,能不能满足申秋的愿望。
“想开一家家常餐厅。”
姜南案又晃了晃手,着急的问:“最近的呢,明天呢,後天呢,周末可以完成的那种呢?”
申秋没有再出声了。
等姜南案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感到搭在床沿的手一热,有人勾住了他的指尖,薄茧擦着他的指腹,还在往手掌处游走。
他睁开眼,听到申秋说:“看电影。”
“南南,我们哪天去看一场电影吧。”
得到了答案,姜南案再也抵不住困意了,他就这样勾着申秋的手,睡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被申秋和伍澈的聊天声音吵醒,他吓得差点跌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