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案曾经和朋友伍澈研究过,他知道,在大学寝室,说着最暧昧的话去撩同性的大多是灵机一动的直男,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社交活动。
可是,真对于姜南案这样喜欢男生的人而言,他反而会刻意与同性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耸动着肩膀,挣脱申秋的力量明显。
申秋也不继续压着,他接过推车,把盼盼落下的头发捋去耳後,朝着前方走去。
姜南案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背脊宽大的申秋正回头冲他勾勾手指。
申秋神色如常,果然没意识到刚才的言语有什麽不妥。
姜南案摇了摇头,得出一个结论:“直男太可怕了。”
他们三人买完东西上楼,恰好路过一家玩具店,海报上贴着盼盼喜欢的过家家盲盒。
“是这个吗?”姜南案指着海报问盼盼。
盼盼没有回答,她盯着海报看呆了:“好喜欢噢……”
喜欢就对了,这就是他们今天来这趟的目的!
“买!”
申秋拦下二人,微微皱眉说:“买什麽买,都买齐了,回家。”
申秋这麽一说,姜南案也想起了今天一早给申秋判的罪,是死刑。
姜南案摇摇头说:“玩具这事儿上,你没有发言权。”
申秋拗不过姜南案,他只好拉走盼盼。
可是盼盼正拽着姜南案的手,聊得正开心:“南南哥哥,这个蝴蝶结是个按钮,你摁它,它会Biu一下弹开。”
“……”
申秋揉着眉心,拖着脚步,最终还是进了玩具店。
他看着各式各样的玩具,觉得那些东西不过是一堆涂了颜色的塑料,没有任何意义。
他眼睁睁地看着姜南案蹲下,陪着盼盼一起挑选玩具,他只觉得有些头疼,他看了一眼时间,想到店里还有一堆鸭子要腌。
“盼盼,走。”
盼盼没动,倒是姜南案站了起来。
“老板,咱们就拿这个,这是顶配了吧?是就好,我就是确定一下。”姜南案掏着钱包,指挥道:“包起来,用粉红色的包装纸。”
钱包被人压了下去,里面的红钞票都折了角,姜南案皱着眉头擡头,却对上摇头的申秋:“不买。”
“这款搞活动,有折扣。”姜南案知道申秋在意价格,他特意说。
“姜南案,我们不买。”
申秋第二次说不买的时候,姜南案的小脾气也有些冒出来了,“这是我给盼盼买的,管你什麽事?”
“我说,不买。”申秋对于不愿意听他说话的人,他的语气也更冷了。
两人的气氛一时间掉到了冰点。
老板见状,连忙拉着盼盼去旁边的小玩具乐高屋玩,留他们在前台这边做决定。
姜南案看着盼盼离开前的小碎步模样,想到盼盼刚才和他在超市里说的那番话,他叹了口气,“申秋,盼盼很懂事,给她买个她喜欢的玩具并不过分。”
申秋看着姜南案不说话,但压着钱包的手并未撤开,意图明显。
养孩子是很费精力的,申秋也努力地承担着这一责任,但是好像他不管怎麽努力,他似乎只能满足两人的生存需求,也就是马斯洛理论中最低层次的需求。
他有时候也尝试去思考问题出在了哪里,但是每次都被洗烤炉丶腌鸭肉丶清洗烤盘这样琐碎的事情打断了。
等他静下来,回家会面对盼盼打翻的颜料又或者弄洒的牛奶。
有时候他清理盼盼的残局,有时候他要辅导盼盼的功课,在烤鸭店工作了一天的他,忙完一切後,只想立马洗澡睡觉,因为第二天还要开店。
不知不觉,他就再也没有时间思考那些问题了。
申秋曾经也给盼盼买很多她喜欢玩的玩具,可孩子总是喜新厌旧,又或者玩具质量不好,没玩几天就坏了,他都知道的。
直到那次盼盼因为海鲜过敏住院,他看到旁边那床的小男孩因家里交不起医药费而被迫离开时,他捏着手里的交费单,手臂止不住颤抖。
盼盼大了,幼儿园的学费丶餐费是不能少的,而他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存钱,减少一切不需要的开支。
姜南案看着沉默的申秋,以为申秋在消化他刚刚说话的内容,所以他就静静地站着,等对方表态。
当听到“她不需要”几个字从申秋嘴里说出来时,姜南案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冒着前所未有的火焰,灼烧了天灵盖。
姜南案还是把玩具买下了,他沉默地付了钱,撞着申秋的肩膀离开。
离开之前,姜南案失望的说:“盼盼那麽懂事,那麽乖,她处处都想着你,你竟然真的连一个玩具都舍不得买。”
“而且,所有小朋友都有,就我家小孩没有?你想没想过她在社交需求?”
姜南案微微擡头,红着眼尾瞟了申秋一眼。
申秋的嘴唇抿成一条缝,像干旱後土地上的裂痕,毫无生气。
“申秋,”姜南案缓缓道:“盼盼跟着你,她真可怜。”
申秋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他像是被人刻在那里的一件雕塑。直到姜南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商场,他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