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不迟又怎麽样呢,他们面临的东西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卞玉没有擡脚朝他走,他再走一万步也只能是徒增双方的痛苦。
本校保研相对简单,张可再忙了两天就闲下来,开始琢磨毕业论文的事情,年有榆又发了消息过来。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最近好像不太好。
张可再想了又想,没回复。
又过了两天,正在朝图书馆走的时候,张可再接到年有榆的电话。
“可再,卞玉他妈妈去世了……”
脑子里轰一下,张可再几乎没听到年有榆後面在说什麽,也没空去想为什麽年有榆知道这件事,只听明白了年有榆现在联系不上卞玉。
张可再机械地挂掉电话,给江博打了过去。
他没等江博说话,问:“他在哪里?”
江博叹了口气。张可再一下子激动起来,声音不由自主提起来:“他在哪里!”
“我觉得……”
张可再打断他:“求你。”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抖,江博却沉默了。张可再这一秒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没有勇气再开一次口,正准备挂掉电话,江博说:“北岸区殡仪馆,你来吧。”
张可再打了车去殡仪馆,路上他给卞玉发消息,自然是没有回音。他也不想再给江博打电话,到了殡仪馆门口,却发现江博就在那里等着他。
殡仪馆处在半山腰上,朝里走,一路上停满了挂白花的车,不知道哪些是来送卞玉妈妈的。两个人沉默地顺着坡道往上步行,张可再有很多话想问,但一句都问不出来。
初见卞玉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是这样,他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走到这麽沉重的时刻中来的。
跟着江博走到火化区背後,顺着一条走廊,是等待遗体火化的人们休息聚集的地方。
走廊尽头有个休息室,江博指了指那半敞开的玻璃门:“他在里面。”
张可再停下脚,江博问:“你见到他准备说什麽?”
张可再摇头:“我不知道。”
江博说:“其实我想过要跟你讲,说不定有你陪着会好一点,但是我也怕有你在更糟糕。”
两个人又继续朝前走,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妈现在走了,你也该专心准备保研的事情了,不要再让我失望。”
张可再立刻停下,转头看江博,江博也皱了眉。
那一句过後,休息室里就很安静了,没有听到卞玉的声音。没一会儿有脚步声响起,走廊上两个人忙往後退一步,男人从那休息室里出来,看到了他们。
江博喊了一声:“卞叔叔。”又向他介绍旁边的张可再:“这是卞玉我们俩的同学,听说了阿姨的事情专门过来的。”
张可再也跟着喊了声叔叔,顿了顿补充:“您节哀。”
卞玉父亲点点头:“谢谢。”他看着江博:“小江,学校那边的事情要请你多帮忙关注一下。”
“我知道的。”江博忙应。
看着卞玉父亲走远,江博说:“你进去吧,他肯定听到声音了。”
张可再慢慢走到门口,看到里面是一个很小的休息室,只在靠墙放着一排椅子。那椅子是铁的,长得跟医院里一样,还没坐下去就能感觉到冰凉。
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卞玉就站在屋子正中间,正擡头看着他。
视线对上的时候,卞玉说:“你来了。”
张可再点点头,走近他。
就是这一刻,外面传来很突兀的一句高喊:“家属捡骨灰了!”
卞玉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灰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可再也不敢再上前。他怕轻轻一动,卞玉就会被空气挤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