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医生几句话把人给吓的,那个叫小虎的年轻人,赶紧打圆场,“开玩笑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治不治。”他看着他们。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梁亦铭说,“治。”
薛医生这才进屋坐下来,挥了挥手,大家还没说谁看病,薛医生就指着梁亦铭,让病人进来。
他给梁亦铭把脉,“需要留下来住三天,泡三天药浴,扎三天针,每周来一回。”
“能治?”夏桑上前问。
“治不死。”
“太好了,梁爷!”夏桑高兴地说,声音落在梁亦铭耳边清脆。
薛医生说罢,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梁亦铭眼前晃了晃,尽管他梁亦铭看不见。“小子,巴掌长的针敢让我往你头上扎针吗?”语气带着挑衅。
刘管家和秦朗都面露难色。
薛医生嗤笑,“信不过,就保守治,往手上扎一段时间丶喝药。”老人说着,拿起梁亦铭的手,刚拿起,就被梁亦铭甩了下去。
薛医生面色难看。“你这什麽意思?”
“不是,不是,医生。”夏桑立马上来解释,“我朋友别人突然碰他反应比较大,别人摸他,他会不舒服。”
“这不仅人有病,心也有病。”薛医生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矫情。”
场面一时尴尬。
秦朗看着梁亦铭黑着的脸,忍不住低头笑。
“你按住他,我来扎。”薛医生继续说道。
夏桑点头,能治,夏桑也十分配合。
扎完,因为薛医生这里只能留宿两个人,留下梁亦铭和夏桑,其他人跟着小夥子又下山了,说好明天再来。
山里的夜,寂静得能听见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虫子的低鸣,薛医生的院子很小,泥土和草药的味道混杂在微凉的空气里。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都让梁亦铭的神经无法松弛。
他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屋顶,尽管那里什麽也没有。
身旁传来窸窣的声响。“梁爷,睡不着吗?”夏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梁亦铭没应声,但微微侧头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清醒。
夏桑摸索着起身,“那我们去出去坐坐,散散心总比干躺着好。”
夏桑本来以为梁亦铭不会应答,结果听到“嗯”的一声。
两人摸索着来到院中,坐着很安静。
夏桑带着梁亦铭坐在外面,一起聊天。
最终还是夏桑先开了口,声音小心翼翼的:“梁爷……眼睛看不见以後,是什麽感觉?”
梁亦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从未向任何人详细聊过。
或许是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或许是因为夏桑今天的关切,他竟然开口了。
“整夜整夜睡不着,白天黑夜都是黑色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时间却越过越慢。”他擡起手,无意识地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尽管什麽也看不见。“有时候,我会觉得有东西在黑暗里,身上总有什麽东西在爬,却什麽也没有……就像个神经病。”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极力在克制某种生理性的不适。他擡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好似还看得见满天繁星。“折磨人……”辛苦。
梁亦铭说完,场面安静了几秒。
夏桑的心被这些话狠狠揪住了。他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梁爷,你就当……就当是放个长假,强制休息。你以前太拼了,身体也吃不消的。”
“休息?”梁亦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用这种方式?”
梁亦铭轻笑,接着他听见夏桑继续说,“因为梁爷你一定会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