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整日。
晏含英与这首辅关系仅是一般,如今朝堂上大半官员都是晏含英亲自提拔,那些自科举层层选拔而来的官员看不上晏含英,也不喜他掌控朝政,偏偏又迫于其淫威而有苦难言。
这首辅胥应春便是其一。
他倒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忠臣良将,刚入官时甚至当着晏含英的面破口大骂,晏含英没对他生气,也并未降罪,只是借故杀了他身边几个侍从或小官,杀一个两个,胥应春还扬言晏含英此生必定不得好死。
杀到第五个,胥应春便妥协了,知晓晏含英手中权利大,不得不收敛住。
今日宴请,也为的是赔礼道歉,表个忠心,恳请晏含英别再对着身边的人动手。
胥应春是主,晏含英是客,宴厅间却是晏含英高坐主位,含笑听着胥应春道歉。
晏含英修长手指搭在酒盏边缘,撑着下巴轻轻从杯口摩挲而过。
胥应春语气有些僵硬,“掌印大人有大量,是我不知礼数,为官半载,时常冲撞大人,还请大人高擡贵手,可降罪于我,放过身边无辜之人。”
“哦,”晏含英反问道,“死的那些,哪个是无辜之人?”
胥应春一时间话堵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言说,後背僵直,知晓晏含英在为难自己。
半晌,他小心翼翼道:“听闻掌印大人放捉了我身边侍卫关押在牢狱之中,仅是侍卫,行事皆听主子嘱咐——”
“首辅大人是说,那人意图下毒谋害我,皆是首辅大人的意思?”
屋中安静了片刻,胥应春满头冷汗,“噗通”跪在晏含英身前,“掌印大人说笑,我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嗯,”晏含英撑着下巴,瞧着兴趣寥寥,没什麽想继续交谈的欲望,“既如此,那人以下犯上便是自己的主意,算不上什麽无辜之人,首辅大人下回择选侍从,还是挑一个省心的为好,省得不知何时便连累大人也丢了命。”
桌上饭菜丰盛,酒盏齐备,但晏含英却滴水未沾,起了身道:“大人快请起吧,我无非是一届阉党,如何担得起大人这一跪,倒是折煞了我。”
他施然撩袖,俯身下去,葱白五指抓住了胥应春的手臂,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胥应春不敢对视,身体僵直如木板,不知晏含英又要如何折磨自己。
但晏含英没有要再折辱他的兴趣,只说着这顿饭没什麽意思,转身走了。
胥应春在原地站了片刻,後脊还是一阵泛凉,直到侍女从屋外匆匆入内,搀扶着他坐下。
胥应春这才像是回了魂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道:“阉党当权,作威作福,简直是大宁之不幸……”
“哎——”
窗外飞雪不息,鸟儿破空飞入夜色深处,似是惊扰了桌上烛火,烛光明明灭灭,被人用手轻轻罩了罩。
修长手指上带着一枚玉戒,青衣袖口绣着繁复暗纹,烛火之下,年轻又温和的面容上染上了一丝冷郁。
江今棠直起身,顺手关上了窗,问:“师父他当真是这麽说的?”
“是,说是那侍卫给他下毒,因而才被羁押于地牢之中审问。”
江今棠揽袖执笔,在纸上落字,“为了一己私欲而已。”
话音未落,先前答话之人又说:“信鸽又来信了少爷,说是那人在掌印大人的食盒里下了砒霜,被人半道拦下。”
“食盒?”江今棠疑惑道,“什麽食盒?”
“道是前日信中说要送去寺院给少爷的食盒,因半途被下了毒,才只能作罢推迟。”
江今棠像是愣了愣,半晌,脸上冷意散了些,又恢复了人前的温和。
“既是如此,倒是师父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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