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阔住在哪儿?”
“不知道。”褚韬老实回答,“你问这个干嘛?”
门口吹进一阵风,冲散了周围的烟火气,顾轻舟逆光而立,随手拍掉风衣上的浮尘,落拓又洒脱。
“我啊。”他要笑不笑地挑起一边眉毛,“我送他去见祖宗。”
“你冷静点,人家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对着顾轻舟愈发阴鸷的脸色,褚韬艰难地换了个形容,“人家情投意合的,你以什麽身份去找他麻烦?”
身份。
他现在连身份证都用不了。
顾轻舟万分憋闷地坐回去,“这事儿温执意知道吗?”
“你说呢。”褚韬苦笑,他甚至没能憋到第二天,当晚就和温执意说了。
聚餐下半场挪到KTV,当时点歌机放到陶喆的《蝴蝶》,灯球转动,轮流在每个人身上脸上撒下彩色的光点。因为音乐的声音太大,温执意听不清他说的话,只好坐得离他近一点。
“抱歉,你说什麽?”
比身体先靠近的是气味,一股微微发苦的皂感香钻进鼻腔,同事放声大唱,褚韬的声音反倒比刚才更低。
我看见他们在接吻,他小声重复。
说完他看着温执意,温执意很快把脸转回前方,和他错开视线。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蓝色的光点落在他睫毛上,又很快跳开。
颜色很淡的唇动了动,简短地说了句什麽。褚韬恍了神,只听到同事在唱:像一只蝴蝶飞过废墟。
等到一首歌唱完了,褚韬才根据温执意当时的神态确认了他说的话。
他说:“我相信他。”
临走前,褚韬又替他叫了一份炒饭才去结账,挥手告别的动作中混杂着同情和自嘲,“人家愿意吊着你,给你希望,才叫备胎。咱俩这样的,最多算舔狗。”
顾轻舟一直在店里坐到炒饭彻底冷掉,食欲全无,脑袋里全是蒋一阔那个PUA大师。他叫来服务生:“麻烦打包,谢谢。”
“好的,打包盒两块。”
“不用了。”顾轻舟深吸一口气,“我突然又饿了。”
以为他要离开的服务生刚迎进来一位在门口排队的客人,为难道:“要不两位拼个桌?”
“我可以啊,看他。”
这声音耳熟得可怕,顾轻舟狐疑地擡起头,对方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见鬼了。”
隔着一盆麻辣香锅,叶予庭狐疑地上下反复打量着他。他随手抓过服务员,又确认了一遍:“那儿是不是坐着一个穿棕色风衣的男的,在吃蛋炒饭?”
“不。”服务员摇摇头,叶予庭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服务员又说:“明明是绿色风衣,在吃扬州炒饭。”
顾轻舟淡定地咽下最後一口,慢悠悠起身往外走,顺道给俩人仔细展示了一下他的棕绿色风衣。很快,背後传来一阵脚步声。
“等一等。”叶予庭追上来,从身後抓住他的肩扣,“你认不认识顾轻舟?”
“顾什麽?”顾轻舟转过头,叶予庭盯着一张茫然的年轻面孔,失望地松开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我认识你。”顾轻舟欠揍道:“你是不是刚遭遇电信诈骗啊。”
叶予庭深吸一口气,“所以那天的视频不是AI合成的,微信联系我的人是你?”
终于反应过来了,顾轻舟稍感欣慰,叶予庭又问:“你是天生就长这样,还是调整过?”
“你看我这脸,需要调整吗?”
顾轻舟胡乱在脸上搓了两下,证明自己纯天然,随後开始面无表情地背诵叶予庭从小到大的光荣事迹。
“抓周礼上你抓了钢笔我抓了花,这事儿你嘲笑了我二十多年;六岁你惹了农家乐里的一条边牧,我替你把狗引开的;初中运动会八百米你没跑过我,非要求重赛,当天晚上咱俩在操场跑了二十圈,腿都快断了你也没赢我一回。”
“前十四年你在学校一直春风得意,门门功课拿第一,直到遇见了你命中注定的克星,温执意。”
“从此你就带上了万年老二的帽子,学生代表发言和你再也无缘。”
“高考你走自招,加分20分,和温执意的全省排名还是差了70多位,含恨和他一起进了临大……”
“可以了!”叶予庭捂住脑袋尖叫,“停,我相信了!我相信你复活了!死了这麽多年还没治好恋爱脑,也就你看那根大苦瓜哪儿哪儿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