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算着是先找地方借个充电宝还是直接冲到办公室找温执意,但脚步已经朝着能研所的大门去了。
除了求婚路上不小心死掉,他的运气向来不错。刚刚走到紧邻入口车道的铁栅栏门前,就看到了温执意。
尽管只是背影,但顾轻舟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质地柔软的棉质衬衣罩在他身上,从後面能隐约看见两片薄薄的蝴蝶骨。
“温执意!”
顾轻舟高声叫道。
那个人的脚步顿住了,奇怪的是,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左右张望,也没有回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不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是一句定身咒。顾轻舟又叫了他一次。
这次他僵硬地拧动脖子,缓慢地转身向後望过来。
“喊什麽喊!”保安打开岗亭的门,一把将他拽了进去。“知道这是什麽地方吗?”
“知道!对不起啊,我找人。”
被他这麽一拽,顾轻舟瞬间避开了温执意的视线,他有许多话要和他说,飞机丶求婚……因此他冲着保安双手合十,简短道了个歉就急急忙忙向外冲。
“你找谁?”保安伸手把他拎回来,顾轻舟指着窗玻璃外,“我就找他,温执意,我是他的……”
他含笑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出去,看见温执意的神情,却愣住了。
温执意盯着他刚刚站的地方,现在那里是空的,他的眼睛也是空的。
秋天的太阳在他头顶洒下温润的光,可是那暖融融的金色好像照不进他身体里,他披着一层沉默的阴影,把晴日丶微风丶鸟鸣都隔绝在外,自成一个灰暗冷寂的季节。
顾轻舟下意识按住左肋,他最後看见的就是类似的目光,也许那时候温执意的眼睛还要生动一些,双眸装不下的痛感变成眼泪,通过身後扑来的热浪,传到断裂的肋骨,最终作用在他身上。
在他愣神的当口,温执意漠然地背过身,脚步匆匆,很快走远了。
“你是谁也得先登记。”保安的声音把他从茫然中拉出来,他指了指桌上的登记表,“看见没,在这儿写名字,单位,来访原因……”
“好,有笔吗?”
顾轻舟依言趴在小桌上填表,他人高马大的,弯腰在狭小空间里写字看着有点憋屈,保安用脚尖把椅子勾出来:“你坐下写吧。”
“谢谢大哥,怎麽称呼?”
“姓王。”
“王哥。”写完最後一格,顾轻舟不着急起身,笑眯眯地和他搭讪:“你是不是刚来工作不久,我感觉以前没见过你,我是温执意的家属。”
“净扯淡。”王哥顶着一张天生黑脸,“我都在这儿工作好几年了。”
“那可能是我以前没注意。”顾轻舟从善如流,把登记表递过去,顺便拍拍他肩膀:“今天在这儿刷个脸,咱们认识认识,叫我小顾就行。”
“填好了,你看看,我是不是能进去了?”
王哥铁面无私,“打电话,叫他来带你。”
“行。”手刚伸进口袋,顾轻舟就想到了他那没电的倒霉手机和充电宝,“那个……哥你有苹果充电线吗?”
拙劣得像是演的。
王哥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摇头同时叹了口气。
“你是他家属,哪门子家属?”
毕竟是温执意单位,比起在出租车上,顾轻舟要拘谨得多:“我……”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王哥打断他,“堂哥,表弟,远房亲戚……还有装成供应商丶合作方的,你这样的每个月都有那麽几个,男男女女,我见多了!”
他打量了一遍两手空空的顾轻舟,“你还算聪明的,上次有个人捧了一大束红玫瑰,非说找温工有公事,你说这我能放他进去吗?”
“那必须不能!”顾轻舟心道我怎麽不知道,但还是十分感激地和他握了握手,“这单位没你得乱!那些人换着法子打扰我们温工工作,太没边界感了。”
“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温执意的……”
王哥又一次无情打断他,“你还知道呢,所以你没事儿也少来招惹人家,替人温工想想,在单位影响多不好啊。”
“是,低调,我们肯定低调。”
大约是看他态度良好,王哥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呐,看人家长得好看,脑门子一热,什麽也不管,就要往上扑。人家温工有男朋友了,你们没戏。”
“何止长得好看,还很聪明,一表人才。”顾轻舟铺垫了一大堆,正要揭晓那个幸运之子丶传闻中温工的男朋友就是自己,就听保安道:
“要不人家男朋友开迈巴赫呢。”
“是!不然怎麽配得上……迈巴赫?”
顾轻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接送温执意一直开的是辆揽胜。
“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俩车标也不像啊。
“不可能,我来之後这几年,经常看见人来接温工。”王哥很笃定,“那小夥子我见过,瘦瘦高高,说话也和气。”
“绝对是误会……”
话音未落,他瞥见桌角摆了一册日历。
日期是9月9日没错,可下方写的年份分明是“2025”。
飞机失事那天是2019年9月9日。
他并非回到了事故前,而是穿越到了六年以後。
或者更准确地说,死後第六年,他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