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很大,摆着数十张赌桌,玩什麽的都有,关扑丶骰子丶叶子戏丶牌九……大部分人都是一副上头的样子。他们跟前的一个大汉光着膀子,瞪大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紧盯着倒扣在桌面的碗。
褚远画往後退了一步,正欲说些什麽,却被凌泉一把抓住左手,“你看!那个是不是萧逊?”
褚远画顺着凌泉手指的方向看去,身着青衿,头戴儒巾,背影挺阔,一派从容,不是萧逊又是谁?
凌泉又不嫌事大地拉着褚远画挤到萧逊身边。他们那桌玩的是斗蛐蛐,萧逊面前累了不少钱财。
凌泉悄悄靠近,猛地拍了一下萧逊的後背,“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寿春混不下去了,就换个地方赌博?”
萧逊一抖,转身时却换上了完美的笑容,“若说赌博是吃屎,那麽你来此处是做什麽的?”
凌泉轻哼一声,“你管不着。”
萧逊注意到他身後的褚远画,作揖道:“原来褚公子也来了,失礼失礼。”
“萧公子好。”褚远画干巴巴道。
接着,他们边上那桌爆发出一连串惊呼声,震耳欲聋。
萧逊顾不上他们,转回去一看,也跟着大喊起来:“赢了,赢了!蟹壳青好样的!”又是拢过一堆银子。
凌泉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对褚远画说:“借我五两银子被,阿竹。”
褚远画毫不迟疑地给了。
凌泉接过银子,跟着萧逊下了注。
萧逊眉头一挑,“你都榜上褚家三公子了,还来跟我抢饭碗吃?”
昏暗的室内,褚远画的俊脸几不可查地红了红。
凌泉重重踹了他一脚,却不反驳,“照这麽说,你早就在其他地方的赌场赚得盆满钵满,是不是也不该进来?”
“……行吧,说不过你。”萧逊妥协了,压低声音道,“但你之前不是学了几手吗,这儿能玩的这麽多,你去其他桌耍耍呗,别老从我兜里掏子儿。”
“瞧你那德性。”凌泉嗤笑一声,“知道了,拿了钱就走。”
一局结束,凌泉跟注的那只叫“蟹壳青”的蛐蛐再度赢下擂台,他也说到做到,收了五十两就开始环顾馆内,挑选下一个游戏。
突然,他附到褚远画耳边,“快看咱们边上的是谁。”
这里还有认识的人?
褚远画疑惑地看了看周边,好一会才锁定目标,他们右手边的桌旁,围着一个褐色的身影,身材干瘦,举止有些畏畏缩缩,是邱广。“他为什麽会来这里?”
就算不干跑腿的活,也应该在家念念书吧,洛寒不是说他想攒钱赶考吗?
“看来什麽都不如赌博来钱快啊。”凌泉意味深长道。
褚远画皱起眉头,对邱广的印象坏了几分,这和洛寒口中的“老实人”差得更远了。
再看他所在的那桌,端坐着一个花甲老人,须发灰白,身子骨还算硬朗。桌面上除了金银珠宝,只有一个香炉,炉里全是香末和香头,只剩一炷燃着的香,不知道玩的什麽把戏。
正疑惑间,最後一炷香也烧尽了。
老者抚须而笑,“你输了。”
他边上的年轻人不服气道:“死老头,我看你的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我不玩了!”说罢,便挤开衆人往外面跑。
老者不恼,云淡风轻地将手一挥,其他人像是知道要发生什麽一般,让出一条路来。一枚铁质飞镖擦着方才年轻人的鬓角钉入他前朝的柱子。
他惨叫一声,捂着左脸破开的伤口,吓得两条腿不住颤抖。馆内的喧闹声停下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距离到两个当事人身上。
老者开了口,声音沧桑却有力,整个场馆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小友,愿赌服输啊。”
“是是是……”青年人连声应道,生怕那老者再给他一镖。赶忙跑回桌旁,从衣襟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到桌上。“我可以走了吧?”
“还有。”老者双目紧闭,道。
那男人没招,只好把袖子里丶鞋底的碎银全部掏出来,“现在总行了吧?”
老者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年轻人如释重负,逃也似的跑走了。
好一出闹剧。凌泉看得津津有味,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逮着边上的中年人问:“这老头是谁啊?”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热心道:“小哥是刚从外地来的吧,此人名叫荀万行,半年前来的庐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一个月就当上了这里的庄家。他不仅脾气古怪,玩的也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