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闭眼之际,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腕部,将他往某个地方拖拽。
他拼命想睁开双眼看看那人是谁,却被彻底吞噬意识。
*
再睁眼时,视线上方是火光映衬下凌泉带笑的脸。奇怪的是,对方身上湿漉漉的。
“你可算醒了,我差点联系九黎门准备你的後事。”
真是个充满恶趣味的笑话。
可惜褚远画现在无心玩笑,他支起上半身,脑袋一阵眩晕,又觉白袍上水汽未干,又湿又重,散乱的长发也结成条状,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他抹一把脸,将贴在面上的头发拨开,阴冷的环境让他打了个哆嗦,神智也更清明了几分。
褚远画方才想起自己刚才经历了什麽……根据现状不难推断出,凌泉又一次救了他。难怪他们浑身是水。
他借着火折子的光,环顾一番四周的景象。
他们处于长长的地道中,中间是一条两米长的暗河。未被火光照到的地方,是一片浓稠的黑暗。地面和石壁上蔓延着大片苔藓,冰冷而潮湿,伴着一股奇特的土腥味。
并且,他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泡在河水中。
“你别看我哦,我能把你从底下拖上来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了。”二人刚对上视线,凌泉就预防性地辩解。
“你救了我,我怎麽会怪你。”褚远画道,“我只是想问你,这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不过估计沿着河道一直走,有可能走到城外。”
“你是如何发现这个通道的?”
“你刚去打水没多久,九黎门的人就找过来了。你也知道,虽然我武学造诣不高,但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的。”凌泉换了个坐姿,避免腿麻,“到了这口井边,我就想,井里明明有水,附近也有民居,这块地怎麽会满是杂草,连条人为开辟的小道都没有呢?绝对另有玄机。
“这时,那夥人的脚步声也近了,与其被他们捉住,不如投井碰碰运气。然後我就发现,水下两米左右,有一个洞,钻过洞再往上游相同的距离,就到了这里。”
褚远画蹙眉,表示难以认同,“这太冒险了。”
凌泉不以为然地摊手道:“可你不也跳下来了麽?”
“那是因为——”褚远画一时情急,猛地擡眼看向凌泉,突然没了言语。
“因为什麽?”
“不是你引我过来的麽?”
“所以说嘛,我要是不先找到这块地方,怎麽给你指路?”凌泉道,“而且,会御蝶术的人可多着呢,可不止我一人,你以後看到蝴蝶可得看仔细了。别出了事就赖我害你。”
“嗯。”褚远画应了一声。
这段交谈的时间够他恢复大半体力,他运起内功,将自己与凌泉身上的衣服蒸干。尔後,二人互相搀扶着起身。
“我们快些回去,把城中的百姓一并带过来吧。”站稳後,褚远画道。
凌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看你的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具体能到哪还未可知呢,你就想回去拉人?就算这条道真能通往城外,有几个人愿意跟着咱们一起跳井?退一万步说,他们都愿意跟我们走,梧城一下子少了这麽多大活人,苏怀远不起疑心就有鬼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
凌泉长叹口气,“而且,等他们两队人回到九黎门,一合计,发展咱俩掉到了同一口井里,定会发现不对劲。我们还得快点离开。”
说罢,他们一前一後,沿着狭小的地面加快速度行进。
约摸走了一刻钟,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岔口,延展出两条同样幽深静谧的道路。观察水流的方向,不难分辨出,右边那条是通往外界的。那麽,另一条……会不会就是九黎门地宫的方向?
连他们都能发现的地方,苏怀远会不知道吗?
思及此,凌泉心脏突突直跳,吹灭手中的火折子,拉住褚远画的袖子轻声道:“先等等,有机关。”
言毕,他的双唇快速翕动,不知在默诵什麽,不一会儿,几只泛着荧光的蝴蝶从他身上飞出,扇动翅膀在前方引路。
凌泉越过褚远画走到前边,道:“跟着我的步子走,莫动了那些机关。”
两人磕磕绊绊丶有惊无险地又走了一个时辰,经过无数岔口,终于瞧见前方的一点亮光。现在是夜晚,外头的光并不强烈,但足以为他们指引前路。
跨过光与暗的交界线,二人终于踏上了外面的土地,呼吸到夏夜凉爽清新的空气。
地道的入口竟在一个山洞内。
山洞外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附近又是连绵的群山,瞧不见一点梧城的影子。看来梧城已被这座山挡在身後,等九黎门的人反应过来再想追赶,也不一定知道他们逃跑的方向。
然而,褚远画的心不过轻松了一瞬,又缓缓沉了下去。他和凌泉是逃出来了,可是梧城的百姓还身处地狱。
若诚如凌泉所想,岔口的另一条道通向地宫,那麽苏怀远只需派人搜查就会发现,他们已经从那逃出去了。到了那时,这个洞口极有可能被封住。
想解救梧城,岂不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