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远画还在犹豫,凌泉就已经答应了下来。“好啊,多谢了!”
“好诶!”那小郎欢快地跑去传话了。
凌泉笑笑:“这小孩挺可爱的,对吧?”
褚远画点头道:“确实。”
他们投宿的这家农户,当家的是对四十左右的夫妇,椿萱并茂,幼儿相伴,一大家子同住在这座四方小院中。三世同堂,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当褚丶凌二人敲响院门,提出要付费借住时,这家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并拒绝收房费。说看他们中秋佳节漂泊异乡丶不得与家人团聚已是可怜,哪里有收钱的道理?
褚远画说不过他们,只好先答应下来,心里却盘算着离开前如何把银子留下。
现在又受到主人家的晚餐邀请,他更添几分感激之情。
饭烧好後,依旧是那名小郎来喊他们。
在饭桌上寒暄一阵後,他们才知道主人家姓张,大儿子丶二女儿远在他乡不能相聚,只有未成年的小儿子陪伴左右丶膝下承欢。
所以见褚远画和凌泉也无法回家与亲人团圆,让这家人心生怜惜,故而邀请他们到院子里一起赏月吃饭。
“都是些粗茶淡饭,二位少侠不嫌弃便好。”张农户的妻子翠娘笑道。
桌上有鸡有鸭有猪肉,还摆了一碟月饼,已经非常丰盛了。
褚远画赶忙道:“佳节借住,已是叨扰。东家非但不怪,还以佳肴相待。岂有嫌弃之理?”
凌泉也说:“这可比我们家逢年过节吃的都好,再嫌弃就不是人了。”
主客一道欢笑间吃完饭,凌泉和褚远画帮着一起收拾桌面丶清洗碗筷。
结束後,他们还没睡意,便一同前往村子前的小山坡上赏月。
村子里的人都管这处小坡叫落月坡。二人行至坡上时,玉轮高悬,泛着皎洁的光。温润的月光倾洒下来,柔化了万物。
夜色未深,草丛教露水不重,凌泉枕着双臂仰躺其上,翘着腿赏月。褚远画盘腿坐在他身旁。
四下极静,唯有虫鸣声一二。
玉镜悬青冥,素辉涤衆嚣。
想到父母与兄长妹妹看的也是同一轮月华,褚远画便觉自己的内心也无比宁静。
再看凌泉,虽然姿势惬意,眼神却分外深邃,凝望着天上的圆月不知在想些什麽。
褚远画的心情又低落些许,自己虽不能与家人团圆,尚且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凌泉却对其师父的处境一无所知,虽然他看起来没心没肺,心里定是挂念的。
“你一定会找到你师父的。”褚远画没多想就开了口,“我会陪着你一起。”
“我就一会儿没说话,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凌泉轻笑一声,“谁说我想她了?我看你是自己想家了,就以为我和你一样。”
褚远画凝神沉思片刻,摇头道:“没能和家人一起过中秋确实遗憾,但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凌泉愣住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我……”褚远画跟着一慌,又很快镇定下来,“我知道。”
“凌泉……昧音,”万千思绪汇成一条线,他竟脱口而出道:“我喜欢你。”
凌泉的大脑顷刻间陷入一片空白,一贯伶牙俐齿的嘴此时派不上什麽用场。“你丶你知道什麽是喜欢麽?”
“我知道!”褚远画突然转过身子正对凌泉,可看着对方白净的面庞,他好不容易强势的气场又弱了几分。
“只要和你在一起,”他捂着心口道,“这里就会跳得很快。看着你笑我也觉得开心,不管你说什麽我都觉得有趣……你在梧城失踪後,我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我不再是个完整的人了——”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却被凌泉打断了。对方从地上弹坐起来,猛地捂住他的嘴,“快别说了,太肉麻了!”
褚远画刚才只想把自己的心迹剖白给凌泉听,说的尽是肺腑之言,并不觉有多肉麻,听对方这麽一说,才後知後觉地红了脸。
见褚远画羞得说不出话了,凌泉才将手撤开。
没了人声,这方小天地再度变得寂静。只留两颗心如鼓点般竞相跳动。
两人竟就这麽干坐了半个多时辰。暮色变深,露水渐重。褚远画率先缓过神来。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可能你会觉得很突然。”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才看明白自己的心。”
见凌泉已经垂头不语,他干脆将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群山,好让自己说话自然一些。“师父曾告诉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麽,所以不想拖着,我想现在就告诉你。你觉得肉麻也好,恶心也罢,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