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更好的人!”
楚剑衣怒道:“她才十九岁,有什麽判断是非的能力!万一那人是个坏的,骗她身又骗她心,照她那个性子,岂不是要气到阎王面前告状!”
海霁听她分析得明明白白,不由心生感动,赞叹道:“还知道关心徒儿成长,你终于有个人样了。”
楚剑衣光顾着发泄脾气,对着传音梅花大骂:“以为自己拿了个比赛的第一,就有本事出师,天高任鸟飞了?!混账东西,什麽都不懂就学人家准备私奔!等她回家我非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海霁将传音梅花放得远一些,皱着眉头,满脸欲言又止的神色,等到楚剑衣终于消停了,她才缓声道:“越桥心思单纯,能在逍遥剑派找个意中人体验情爱并不是坏事,何况还有你把关。我猜她喜欢的多半也是女孩,总比喜欢男人强。逍遥剑派女风盛行,她们情投意合,不会遭到白眼。”
闻言,楚剑衣默了片刻,手上的青筋暴起,恨不能捏碎这朵梅花。
她冷冷道:“你这麽有经验,可知道怎麽把她外头的人给揪出来?”
“你要棒打鸳鸯?”那头的人没绷住,爽朗地笑了一声,“你家徒儿乖巧听话,直接问不就好了,她向来有问必答,不会瞒着你。”
说得倒是轻松,杜越桥在桃源山是一个样,在逍遥剑派又是一个样,半年过去,人难道不会变的麽?
楚剑衣恨恨地想,如若杜越桥还是从前的孩子样,她还能随意找个茬,让杜越桥乖乖地立正罚站,没错也自甘认错,把干的蠢事和盘托出。
可经过论剑大比後,她看清楚了,杜越桥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她有自尊,心里有气,知道要脸,她再也不能用以前的法子对付她——
那样会把她们互相推得更远。
何况是情爱这样私密的事,她更不能直接去问杜越桥。
堂堂逍遥剑仙不要脸了?
念及此处,楚剑衣的气焰消了大半,向来横冲直撞的思路绕了个弯,腾一下在她脑中点燃了光亮。
“罢了。”楚剑衣冷静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我现在还有一事要请教你。”
“什麽事?”
“三把刀,你可会用?”
海霁年少时随先师在闽地久居,对三把刀的使用非常熟悉,当即就传授了几套基础招数给楚剑衣。
三把刀中能用到的其实只有两把,前两把握在手中保卫家国,最後一把为己保清誉。
它的招式以近身搏斗为主,多是进攻,鲜少有格挡,几招下来没能刺杀成功,便祭出最後一刀,自尽成仁,端的是坚韧浪漫又悲壮无比。
随着最後一刀刺中,气刃震荡,片片花瓣飘落,一朵梨花擦着楚剑衣的脸颊飘过,轻盈地带走一颗汗珠。
楚剑衣深吸一口气,将三把刀收进乾坤袋,施了个诀咒清除涔涔汗水,径直走进屋,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蜷缩在床上,痛苦地紧皱眉头。
这几天忙于操心杜越桥的事情,竟然忘记月事将近了。
屋里的草药还有剩馀,但月事疼得她无力下床煎煮,此刻楚剑衣只能攥紧了被角,企图强忍着熬过去。
手脚冰冷,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天旋地转,冷汗打湿了枕巾,凌乱的发丝互相纠缠,翻个身都能牵起从肚腹到脑袋的剧痛。
疼晕过去的前一刻,楚剑衣却在庆幸:幸好学会了三把刀的使用,等杜越桥回来就可以教她,让她不再每天都往外跑了。
时醒时昏的痛楚中,楚剑衣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凑近过来,轻声唤了几声师尊。
她想回应,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的声音远去了,接着她闻到熟悉的药苦味,身子被擡起来,脑袋後仰着,靠在某人肩上,口齿被打开,辛辣苦涩的汤药一点点喂进嘴里。
每灌进几口,唇瓣间就塞入一颗蜜糖,中和了苦味,耳边还有那人轻声细语地哄着,显得喝药成了种享受。
药喝完了,残馀的甜腻唤醒了楚剑衣的神志,她听到脚步声走远了,莫名难过酸涩地想:
杜越桥的意中人大抵也患有月事痛,现在为她熬的药丶喂的糖,都是为了试探药效,估算几颗糖能冲淡苦味,好用在她意中人身上,教人家不用受太多的苦楚。
往先杜越桥还会为她揉肚子,用温热的手为她缓解疼痛,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杜越桥为了她的心上人,很在意女子间的分寸,哪怕面对的是师尊也要避嫌。
腹痛的狂风巨浪中,突然涌入心脏的抽痛,这种痛如针一般,密密地扎着,却不能看见伤口,更不能展露给人看。
楚剑衣胡思乱想着,渐渐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她感到右手意外地暖和,动了动,却是被人压着,有些麻了。
床边的油灯低低地亮着,并不刺眼,有种温暖安心的感觉。
楚剑衣扭过头,看见床边伏着个人,看样子早就睡熟了,颈窝夹着她的手掌,脸朝外地睡着,耳朵露在外边。
鬼使神差的,楚剑衣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下她的耳朵。
杜越桥显然在睡中,却因为这一摸,温缓缓地挪了挪脑袋,转过来面向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