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贾士凯是因何事大闹凤栖楼?”宋南卿问。
陈立文道:“据说是因贾公子花费数千两买下的花魁被他人夺取,他一气之下打伤凤栖楼管事,那人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贾良目光浑浊,先一步跪倒在地请罪:“陛下,犬子犯错实是臣之罪过,那花魁一事臣略有耳闻,士凯说她长相与逝去亡母相类似,所以想助她脱离水火。只是方法用的不对,臣必将让他好好反省。”
宋南卿手指轻弹,道:“说起来朕也好久没见士凯了,他到了快参加科举的年纪了吧?”
贾良闻言嘴角微擡:“承蒙陛下关心,老臣定会督促他好好读书,报效朝廷。”
“贾公子有报效朝廷的机会,可被他打断右手的平民之後却是没有这个可能了。”陈立文依然不依不饶。
“从王潜到贾士凯,官宦子弟靠着自身权力为所欲为欺压百姓,如不加约束,更多的王潜之流实属是危害朝廷的蛀虫。”
听他说这话,有人站出反对:“陈立文!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官宦的其中一员,别以为你是言官就可以想说什麽说什麽。”
宋南卿直视陈立文,问:“那你说,你有什麽好提议。”
“科举改制。”他目光锐利,“给平民更多机会,既能选拔出更多可用人才,也能给这些世家子弟危机感,让他们发愤图强不再不学无术。”
户部尚书第一个反对:“如果放开科举,场所修缮都是费用,此前东南抗倭,兵部已经欠了户部不少银子,怎麽,大家今年还过不过了?”
但也有支持者:“朝廷目前确实是用人之际,有人尸位素餐不如严格选拔流程。”
贾良道:“户部确实拿不出太多钱款来,东南军需丶工部建设都需要用钱,是臣能力有限,连独子都管不好,更何况管理户部呢。”
宋南卿看向沈衡。
沈衡淡淡道:“贾大人日理万机,能顾周全已经是不易,怎麽能面面俱到,也别太苛责自己。”
“陈御史的提议确实有可以考虑的地方,毕竟贾大人已年老,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朝廷确实需要新生力量来激发活力,可再完善交于礼部审议。”
宋南卿看他说起年老时,贾良明显变色的脸,努力忍住笑意道:“舅舅,朝廷缺谁都不能缺了您,近日许是太操劳,可以休息几日,注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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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宋南卿坐在秋千上笑得前仰後合,“你都没看见,贾良那个脸都变绿了,年老…哈哈哈哈年老!”
沈衡一擡手托住他的後脑勺防止人後仰过度摔倒。
“那个陈立文,确实敢说。”他对宋南卿道,“王潜怎麽样了?”
宋南卿收敛了笑声,一脸懵懂:“在狱中关着呢,什麽怎麽样?”
沈衡刮了下他的脸蛋,没再说什麽。
“科举改制,你怎麽看?”他问。
宋南卿嗯了一声,说:“必须要改,但不能是我下令要改,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沈衡偏头,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只问:“好处呢?”
他眉头微挑,俊朗的面容带上了一丝不正义也不端正的意味。
宋南卿往後仰头,坐在秋千上勾住人的袖子轻晃,“先生帮我不是应该的嘛。”
绳子带动下面的秋千前後摇摆,宋南卿双脚伸直荡来荡去,也勾着沈衡的袖子在风中摆动。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翠绿的枝叶丶粉红的花瓣还有鹅黄色的迎春花交相辉映,在人间四月天里,小皇帝在春意盎然的院子里荡着秋千,他眼睛转了转道:“上次从倭人那儿收缴的宝物先生有喜欢的吗?你上次说不要的呀!”
旁边的石桌造型奇特嶙峋,雕成了树根的形状,上面摆放着几个祥云纹白瓷果盘。宋南卿伸手摘下一颗晶莹饱满的紫色葡萄,薄薄的果皮被他细致剥开,绿色的葡萄肉被捏在指尖渗出甜蜜汁液。
他把剥好的葡萄递到了沈衡嘴边,太阳照射在前方池水中,波光粼粼的层层光影倒映在了他的眸子里。
沈衡低头把指尖的那颗葡萄含进了嘴里,酸甜的味道连同宋南卿指尖的香气一起让感官感受了个彻底。葡萄汁粘稠,粘在手指上被一同舔过。
“……够吗?”宋南卿懵懵仰头看他,视线移动到沾了汁液的薄唇上。不知怎麽的,他突然觉得刚刚那颗葡萄好香,香的他嘴里开始分泌口水。他踮脚凑近了几寸,睫毛垂下,拈了拈残留着温热的触感的指尖。
“够了。”眼见宋南卿的脸快蹭到自己下巴了,沈衡抽出帕子给他擦拭着手指上的葡萄汁液,也挡住了一再缩短的距离。
真的好香,葡萄香,还有沈衡身上不知哪里发出的香气,可能是他又去佛堂了,可是佛堂里的味道又和这不一样。宋南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帕子擦过,隔着一层布料,被沈衡的手包裹住,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郗家自上次被贬,现在该是啓用的时候了。”沈衡的声音平稳,出声提示道。
宋南卿思绪翻了几番,忽然眼睛一亮,“你是说!”
“就是他。”沈衡眼中含赞许。
宋南卿道:“先生狡诈…”
沈衡摸了摸他的头,“你是我教的,不逞多让。”
得到这句不知是表扬还是提点的话,宋南卿心跳得比之前快了一些,他踮脚对着头顶温暖的掌心蹭了蹭,笑得骄傲又张扬:
“要做先生最喜欢的学生,自当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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