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觉,她甚至要寻更黑暗的环境,才能勉强入睡。
一个人来去孤零零,也早就习惯了。
但偶尔在屋顶酌饮,看地下人儿成双成对,撑伞嬉玩,杯中的月影也躲到云後,再好的酒,也没了滋味。
和晚风一起掠过未关的窗户,听见母亲哄孩子的声音,她会停一停,躲在窗外,悄悄靠着墙偷听,直到孩子入梦,轻语渐消,才为她们关上窗离开。
至于孤单麽。
楚剑衣闭上眼睛,又想念静心诀了,但咒语未发,感到杜越桥似乎离得近了些,热气呼在她颈间。
“可我现在还太矮了,我要多吃点饭,长高一点,最好能长得跟师尊一样高,就可以给师尊撑伞啦。”
貌似是个不太容易实现的愿望。
她本来想说,希望能比师尊高一些,都由她来为师尊撑伞。
可那太不着地了,她本就骨架小,小时候又常缺衣少食,能与师尊一般高,都是难求的愿望了。
杜越桥只顾自己表决心,一转头才发现师尊阖着眼,极力克制情绪。
她也该闭上眼说这话的。
杜越桥从来都是个内敛的姑娘,许多动情的话要她说出口是很为难的,但一面对楚剑衣,什麽喜怒哀乐,悲伤感动,都被师尊牵出来了。
师尊指定是有什麽魔力。
“好懂事。”她听到楚剑衣用长辈夸孩子的语气,说,“只是,师尊不希望你长得太快了。”
“那样,很累的啊,傻姑娘。”
“不要着急长大,师尊还在你身边,还能庇护你,你可以像同龄人一样,多去感受那些美好的事物。等你长大了,再碰到那些东西,可能很难有这个年纪的感受了。”
杜越桥若有所思,沉默了。
楚剑衣费劲跟她说完这麽多,喉咙干哑,忍不住轻咳出声,徒儿见状着急地把水端来,卷起袖子,准备喂她喝水。
“手上是什麽。”楚剑衣目光敏锐,看到了徒儿手臂上坑坑洼洼的月牙儿,“她又趁我不在欺负你?”
“没有没有。”
杜越桥赶忙撸下袖子,解释道:“是我自己抠的……想到当时傻到给人家磕头,心里憋屈,就不自觉抠手了。”
“……”楚剑衣无语凝噎,“以後不许再伤害自己,抠手也不行。”
“是……”
“聂月家的那个坏丫头,我定不会轻饶她。”
“不用师尊出手。”杜越桥摇着头,眼神极不甘心,“我要自己报复回来。”
*
楚剑衣被抽得太狠,给杜越桥交代完几句,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一连躺了十几日,总是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
好几次昏睡中,梦到自己重返楚家,手提无赖追着楚淳砍,一击没让他毙命,还要再刺,楚观棋却跳出来挡刀。
绕开楚观棋,将楚淳捅穿,无赖拔出,楚淳的脸却变换成那人的模样,怵然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睁眼,是满脸担心的杜越桥。
“这趟镖,要送到……逍遥剑派?”
“是的师尊。”
杜越桥拿着热毛巾,给她擦掉额头和脖间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