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剑衣却将她的手掌轻握成拳,玉锁牢牢握在掌中,不让她再还回来了。
“它确实很贵重。”
楚剑衣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这是我周岁生辰时,楚淳亲手做的如意锁。我极少将它示于人前,连杜越桥都没有见过它。”
“那我更不能收了!”
“不,之桃,你得收下它,保管好它。”
楚剑衣道:“我没有其它能保护你的手段,只剩下这枚如意锁了。如果到了那一天,楚淳要亲自取我性命,你就带着它逃吧,楚淳见到如意锁,兴许能记起一些父女情谊,放你一条生路。”
关之桃眼含泪水道:“那你呢,楚长老,那你该怎麽办啊?”
“楚淳和我已是相残相杀,即便有这枚玉锁,也不会放过我的。”
楚剑衣道:“但你是无辜的。他才从楚观棋手上接过基业不过几年,需要一个契机,在天下人面前树立宽厚仁慈的形象。而你被楚剑衣蛊惑,受她指使来到南海悉心照料她,後来弃暗投明,成功劝降罪犯楚剑衣,楚淳也不计前嫌,许诺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平安了,他也能成圣明的宗主,两全其美。”
“我不能这麽做啊,楚长老!”
关之桃眼眶已然绯红,她凄声道:“如果我真的走到这一步,杜越桥该怎麽看我,我又该怎麽给宗主她们交代啊!”
楚剑衣苦笑着摇摇头,“原来是怕她们责怪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托梦给她们说明原因,海霁那边不能保证,但杜越桥最听我的话,肯定不会怪罪你。”
“可我的良心过意不去啊……”
“好啦。”楚剑衣打断了她的话,朝她微笑着说道,“不说难过的了,给我讲讲你和杜越桥的开心事吧。”
其实刚到岛上那会儿,两人尚且还不熟悉,彼此间的交流大多围绕着杜越桥进行。
那时候,三个年少的丫头聚在一起,每当到了端午中秋,或者是花灯节,她们兜着攒下来的铜钱,相约到山下泛舟游湖,放一盏好看的花灯,许下心愿,然後望着它悠悠飘远。
当时只道是寻常。
年少的往事说过很多遍了,楚剑衣却百听不厌,好像听着她们的欢快往事,心中的愁绪就能被冲淡一些似的。
她看着关之桃把玉锁收进口袋里,不免有几分失落。
其实那并不是楚淳做的玉锁,而阿娘留给她的遗物。
楚剑衣心里祈盼着,那人对阿娘还会保留一点点情面,还有一点点留恋,看到那枚玉锁後,不至于将人赶尽杀绝。
思绪越飘越远,正当她惆怅的时候,关之桃忽然开口打断:“不过现在的日子也不算太差,咱们至少还有房子呢。”
楚剑衣回过神来望着她,听她说:“有房子真好,其实我以前不舍得花出去的钱,都攒下来准备买房子,但没有想到,最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是小时候知道是这样,就不那麽守着钱不花出去了,光想着怎麽省钱,错过了好多有意思的玩意儿,长大了即便手上有钱,也买不回当年的快乐了。”
她一会儿说着,以前老是忽悠杜越桥掏钱请客,自己却舍不得花几枚铜钱请她吃串糖葫芦,一会儿又说很羡慕楚希微,那家夥手头总有好多的铜钱,还总是装作不要钱只要爱的样子……
说着说着,关之桃又想起来桃源山遭的难,一下子绷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再度奔涌而出。
她偏过头去,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我先去做饭了,楚长老,你在外边休息好了,等下就回来吃饭吧。”
说完之後,关之桃便头也不敢回,快步走到了厨房里。
她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到底是从小一起玩耍的夥伴,伤心的时候都不愿意让人看到,总是把自己藏到没人注意的角落,黯然神伤。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楚剑衣忽地想起了杜越桥。
——她也是这样,甚至哭的时候都要熄灯,害怕被自己看到哭泣的模样。
快要一年了,要到杜越桥承诺的时间了,她怎麽还没有回来的消息?
她一个人在极北苦寒之地,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会不会孤独,害怕到流眼泪的时候,谁去安慰安慰她呢?
那个在遥远北方的家夥,总是能轻而易举牵动自己的情绪。
楚剑衣缓缓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会儿,去梦里见见那个人,但丹田处一疼,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疼痛又发作了。
楚剑衣握紧了椅子的扶手,眉头深深蹙起,从手臂到腰身都颤抖不止,整张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密汗。
残留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击着肺腑,逼着血液倒流,像是有好几把剑同时在腹中砍刺。
撑了好一会儿,那阵疼痛才渐渐止息。
楚剑衣瘫坐在椅子里,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整个人有些虚脱了。
这将近一年以来,自己的丹田已经缓慢修复了,但因为没有修习过吸气练气,所以灵气并不能被炼化到丹田里,仍然在体内冲撞着。
丹田修复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哪怕是聂月。
——聂月虽然是逍遥剑派的人,但她表面上还在为浩然宗效力,不能暴露她的身份,让两大宗门撕破脸皮。
正在心中思忖着,头顶的树枝上忽然传来声音:
“小姨,身子骨不疼了吧?”